一身轻薄月白里衣,那里衣沾了血迹,看着甚是可怖。
他手中还抱着一堆枯枝败叶,显而易见是为取火所用。
身负重伤,亦能坚持至此刻。
裴晏垂首敛眸,一双眸子乌黑,他缓缓望向裴煜“你在做什么”
裴煜不假思索“沈鸾走不动,我背她回去。”
话落,他忽觉自己好似落了一事,“五哥,你若是不能走,我让”
裴晏淡声“不必。”
裴煜挂念着沈鸾从悬崖摔下,也不强求。
夜黑风怒号,山路崎岖难行,山谷中不知是否还有野兽出没。
裴煜不敢耽搁,匆忙带着众人赶回。
沈鸾不肯裴煜背自己,跌跌撞撞走在队伍后头。
裴煜不放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他侧身“五哥,长安这有我便好,你若是”
裴晏目光低垂“我脚上有伤,走不快。”
裴煜后知后觉,又转而望向沈鸾,裴煜笑睨她一眼“傻子,想什么呢快些走,皇兄应该在宫中等急了。”
裴煜一一将宫中之事告知“裴仪身上无大碍,茯苓和绿萼都在沈府,皇兄本来也想来的,只是他”
“胡闹”沈鸾瞪圆眼珠,落在裴晏脸上的目光顷刻收回,只一瞬不瞬盯着裴煜。
“阿衡身子骨弱,见不着风,你怎么不多劝着点。”
裴煜无可奈何“母后的话他都未必听,你以为皇兄会听我的”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闹。”沈鸾不依不挠。
裴晏落后几步,只觉肩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利刃穿心,不过如此。
裴衡只是受了点风,也值得沈鸾如此忧心忡忡。
深谷幽静,只有一行人脚踩白雪之声。
悬崖边上,亦有一辆马车停靠在一边。
宫人手持羊角灯,垂手侍立,安静不语。
马车边,来福撑着一把油纸伞,冷汗直流,好声好气劝说。
“殿下,这边风大,您先回马车上。若是郡主有消息,奴才立马”
倏地,落至谷底的绳索有了动静,裴衡双眼一亮,推着轮椅往前。
来福匆匆跟上去。
绳索绑在沈鸾腰间,她和裴煜、裴晏先后抵达悬崖边上。
雪珠子迷了一眼,再睁眼细看,沈鸾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裴衡。
顾不得自己手上有伤,沈鸾踉踉跄跄,朝裴衡飞奔而去“阿衡、阿衡”
裴煜急得在身后喊“沈鸾,你身上的绳索还未解开”
沈鸾恍若未闻。
裴晏落后半步,抬眸遥遥瞧着,沈鸾不顾身上碍眼的绳索,趔趄扑至裴衡怀中。
之前在草屋、在悬崖命悬一线时,沈鸾都未曾这般伤心欲绝,这般哭过。
她埋在裴衡怀中,啜泣哽咽。
早有宫人上前,解开沈鸾腰间的绳索。
见沈鸾衣衫单薄,来福早让人取来白狐狸里的鹤氅,供沈鸾披上。
大半张鹤氅,几乎拢住了沈鸾身子,只隐约看见半边发髻。
她声音哽塞,大哭一场。
裴衡轻声安抚,忽而皱眉“卿卿,你身上怎的这般烫”
他转身,急急唤人上前,将沈鸾带上马车,裴衡随后而至。
沈鸾迷迷糊糊,车帘松下的前一瞬。
眼前一晃而过,是悬崖边上立着的裴晏的身影。
遗世独立,好似先前山洞前迎风摇曳的红梅。
沈鸾忽的出声“等等。”
裴衡眸光骤紧,顺着沈鸾的视线望去“卿卿可还有事”
风声渐大,裴晏听不清沈鸾说的什么。
只是很快,有太医上前,为裴晏疗伤。
太医让人将裴晏扶上马车,取出银针伤药“郡主特意交待了,说五皇子肩上伤得重,右臂也动不了。”
如冰霜的一张脸终于有了裂痕,裴晏声音缓和“她亲口说的”
太医颔首“自然。”
难得见沈鸾担心自己,且自己先前,也未提过半句肩头伤得厉害。
裴晏手指轻轻在膝上一敲“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
太医绞尽脑汁,打量裴晏的脸色。
长安郡主最得当今圣上看重,又是未来的太子妃。
裴晏费心费力救人,先前又是最不起眼的皇子,他此番,定然在意自己能得什么赏赐。
太医乐呵乐呵,特地挑了一个男子最爱听的“郡主还说了,要太子殿下帮忙寻几位西域美人,送到五皇子宫中。”
寻得沈鸾和裴晏的消息如长翅一样飞至宫中。
宫中欢声一片,人人为自己不用承受帝王的滔天怒火松口气。
唯有驿站的天竺人愁云惨淡。
天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