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遏,“孽子”
裴衡性子温顺可亲,皇后总以为,裴衡是自己的嫡子,自然和自己是一条心,不曾想裴衡的主意比她还大。
“那苏家虽是小门小户,然好好的女儿在坤宁宫丢了性命。”皇后头疼不已,“衡儿,你这是成心和母后过不去,是吗那沈鸾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当初你不顾母后的劝阻,非要冒着寒风去接人,如今你又”
裴衡缓缓转动手中的青玉扳指“苏融秽乱宫闱,心术不正,和长安有何干系”
一字字,不留情面,像是在说苏融。然皇后心知肚明,裴衡说的是自己。
从遇见苏融开始,裴衡或许早就洞悉一切。
皇后气恼不已,拍桌怒起“裴衡”
裴衡从容不迫,缓慢往后退开半步“母后,这是最后一次。若还有下次”
皇后恼羞成怒“怎么,你还想弑母不成你心里当真就只有那个沈鸾,连母后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沈鸾她、她”
裴衡终抬起眼皮。
皇后屏退宫人,丧气跌坐在椅上,她揉着眉心“上回落水,沈鸾身子落了病根,日后子嗣恐怕”
裴衡身形一顿。
春日冗长。
沈府门口一众奴仆垂手侍立,举目遥望沈氏和沈鸾远行。
朱轮华盖八宝香车静静伫立在府门前,沈鸾扶着茯苓和绿萼的手,缓缓踏上脚凳。
秋香色暗花缂丝宝相花纹春衫单薄,交叠着影绰日光。
倏然耳边闻得一阵马蹄声,沈鸾驻足眺望,满心的雀跃落在唇角。
她勾唇,松开绿萼的手,朝驶来的马车飞奔而去。
抬高双臂作拦车状,仙袂翩跹,流光溢彩,似自天宫来的仙人。
沈鸾抚掌,笑望马上的人“我还道六皇子贵人多忘事,早把我忘干净了看都不来看我。”
裴煜坐在高高马背上,居高临下,他纵身跃下“你就等我一人”
沈鸾眉开眼笑,似有所感,视线往身后望去“阿衡哥哥”
巧笑倩兮,沈鸾轻叩车窗,五彩线络盘花帘掀起,映入眼帘却是裴仪一张小脸。
沈鸾唇角笑意霎时褪去“怎么是你”
裴仪扬高下巴“怎么不能是我,你总不会以为皇兄”
“裴仪。”
一沉沉声音落下,裴仪当即往后让步,推着裴衡下了车。
日光晃晃,裴衡递上一油纸袋,是橼香楼的滴酥鲍罗,他莞尔“待卿卿回来,橼香楼兴许又有新的吃食。”
沈鸾面露羞赧“我又不是贪嘴之人。”
裴仪忽的从后面探出脑袋“你若是不想要,给我便是。”
沈鸾当即将油纸袋藏在身后,一点也不肯给。
裴仪撇撇嘴“小气。”
沈鸾不理她,只和裴衡搭话。
寒暄一番,终到了别离之时。
裴衡“陇乡天高路远,卿卿一路小心。”
沈鸾点头。
款步提裙,往自己车舆走去,忽又提裙,沈鸾踩着日光,直直朝裴衡奔去。
一把拥住了人。
少女温热气息落在颈间,衣衫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裴衡喃喃瞪大眼睛,少顷,方慢慢抬起手,在沈鸾后背轻拍了拍。
“阿衡哥哥。”
春景融融,轻盈落在沈鸾眉眼,她轻声,“你不要不高兴。”
裴衡怔忪,片刻,方抬起眸“好。”
日光照不到的角落,裴晏眉眼阴鸷,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相拥的二人。
陇乡山高路远,沈氏已有数十年未曾回老家,沈鸾更是未曾见过外祖母一面。
她只在沈氏口中听过外祖的一切。
天高路远,山路不好走,且沈鸾一行人浩浩荡荡,极易遇上山匪。
几番思忖之下,沈氏终还是选择了水路。
春江水暖,波光粼粼。
两岸猿声啼不住,沈鸾倚在美人榻上,满心满眼的欢呼雀跃在晕船前不值一提。
楹花窗透着浅浅日光,沈鸾面色怏怏,茯苓和绿萼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绿萼捧来一金镶双扣玻璃薄荷香盒,这香盒原是治头疾用的“郡主闻上一闻,或许身子好些。”
沈鸾揉着眉心,有气无力接过,只是效果甚微。
茯苓悠悠叹口气,隔着楹花窗子眺望窗外的春水“还得行半个多月的水路,郡主这般可曾受得了。早知如此,应当将洪太医也叫上的。”
绿萼禁不住,笑望茯苓一眼“净胡说说,洪太医身居要职,岂可随意离京”
茯苓讪讪一笑“是我疏忽了。”
转念一想,茯苓忽而亮起双眼,“我们身边虽然没有懂行的大夫,但这船还有别的客人,兴许他们有呢。”
沈氏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