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沉默，两只老鼠大胆地从角落缩出来，抬头见到人，又慌不择路地缩到另一个角落。

很久，还是卫安先打破沉默，“陆大哥，你相信世间有轮回转世，来世今生吗？”

陆白没有回答。

“我信！”上过药，又歇了一阵，卫安言语间有些气喘，“我和阿初在很早的时候就约定过，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要在一起。”

陆白垂眸，看着自己白色的衣袍，那白衣下掩藏着肮脏的躯体，眸光不再清明，痛楚一闪而过，挣扎一闪而过，再抬眸时，说得坚定，“会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往后的永生永世，你都会和阿初永远在一起。”

卫安看着他，满目错愕，少顷，他道:“陆大哥，你还是那么心胸宽广。”

陆白就地转身，和卫安一同靠在冰凉的墙壁之上，道:“阿初值得，你也值得。而我，心甘情愿。”也不配。最后这句话，陆白默默记在心里。

他们都没有将话挑明，所有心知肚明的真相下隐藏的话都一清二楚。

“虽然知道这话不合时宜，很伤人，我还是想说，陆大哥，多谢。”

陆白摇头未语，不知在想什么。

默默静坐，他们皆仰头靠着墙壁，微抬的首正好看到对面木柱的顶端。

“陆白，”忽然，卫安转眸，看着陆白，郑重地道，“从今往后，你活得自私一点吧。”

又是很久，陆白回道:“好……”

牢房彻底安静，久久未语。

不知多久，也许一盏茶的功夫，也许一炷香，或者半个时辰都有可能。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卫安看到了，陆白也看到了。

两人没有任何动作，卫安没有跪身行礼，陆白也没有，连余光也没有看过去。

只有崔玉竹，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目光迸射出的寒意一丝不落地落在牢房之中。

三人，两坐一站，两里一外，没有谁先开口。

“陆白，跟我回去。”最后，崔玉竹先开口，克制的声音压着怒气。

陆白闭着眸，似是睡着一般，纹丝未动。

卫安看了一眼崔玉竹，又看向陆白，同样闭上双眸，将死之人，无亲无故，帝王之威，也不过……如此。

或者说，此时此刻，卫安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一句话。

“陆白！跟朕回去！”怒气冲破克制。

陆白未动，卫安亦是。

“陆白！朕再说一遍！跟朕！回去！”怒气彻底冲破克制，手指紧蜷，缩在宽大的衣袖之中，

陆白未动。

“来人！”陆白的无视，彻底激怒崔玉竹最后的理智，高声厉喊。“把陆白给朕拉出来！”

周素还能勉强镇定。胡泰小小参军事，哪儿见过这阵仗，大气也不敢出，赶紧让牢头开门。

牢头哆嗦着找钥匙，好半晌才找到，手一滑，又掉落在地，接着又是捡捡挑挑半天。

牢房门外，一片手忙脚乱。与之相对，牢房里格外安静。

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门被打开。

崔玉竹率先进入，牢头跟着要去拉陆白，被周素沉着脸一把给拽了回来，其他人也不敢再入。

崔玉竹俯视而下，太阳穴鼓起的经络隐隐跳动，双眸赤红，“陆白！跟朕！回去！”

紧闭的双眸微转，睁开眼时看了崔玉竹一眼，冷冷的一眼，随后撑着墙壁立身而起，绕过崔玉竹，往牢房外走去。

许是因为坐得太久，许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短短一小段距离，他走得步履蹒跚，微佝的身子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撑着木柱才勉强走出牢房。

陆白没停，绕过所有人，往外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崔玉竹目光狠狠落向卫安，只是一眼，阔步离开。

卫安有所感觉，依旧紧闭双眸。此时此刻，他清楚，所有言语都是利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道的别也已经完成，就这样吧。

铁链叮叮当当，“陆大哥，保重。”卫安轻声呢喃，一切重回安宁。

陆白走出牢房，逐渐明亮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用手挡在额前，透过手指缝隙去看光，只觉刺痛，痛得装不住泪，滴滴答答往下落。

喉咙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陆白！”

陆白听到了，那是崔玉竹的声音，他最最厌恶的声音。

这样死了，也挺好。陆白倒下时这样想。想见的人可以见，想忘的人可以忘，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