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涉俊逸清举的脸庞刷地一声,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梦中沈漪所说的话应兆了,一字不差。
他望着素靥淡然的女子,神色恍惚。
一时间,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身处今朝。
又与她有何关系,又与她有何关系。萧临涉无声地反复念及此言,尖尖的刀一寸,又一寸抵入他的心脏,险些疼得晕阙。
他曾是那样笃定,沈漪必然是离不开他的,毕竟她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
可明明他是只为锦娘怦然心动的,为何此时意识到她退婚之心已决,会如此痛彻心扉?
这恐怕是梦境作祟的缘故。
沈漪微睇绵藐,转向长巷站立着的人潮,唇角荡漾着温柔似水的笑意。
她语气软柔:“今日还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
沈小姐不愧是百年世家沈侯府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与昔日负她的楚王世子对峙,还是这般矜雅从容,风骨蕴藉,令他们心中惊叹。
更何况,沈小姐在纶城水患一事上立了奇功,深受老百姓敬仰。
众人岂有不应的道理,他们忙道:“沈小姐请说。”
萧临涉几乎是被沈漪的笑靥刺疼了眼,她待旁人言笑晏晏,对他却是那般疾言厉色,丝毫不念旧情。
沈漪腕白肌红的柔荑从袖口取出了玉连环,在艳阳的凝照下,环质清透凉泽。
她目光平静:“如此,我便谢过诸位了。”
萧临涉认出那玉连环,是他与沈漪徒行数万硅,一步一个脚印,登至长安城的普救寺。
普救寺三面临壑,依塬而建,灵气与气势十足,寺庙相传一段感人肺腑的情事。
有一张生上京赴考,途中到普救寺避雨,恰在寺中遇到扶送父亲灵柩回乡,而滞留在寺内的崔莺莺,两人一见钟情,冲破世俗与父母的阻拦,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在普救寺求得玉连环,亲手为她戴上,与她道:“愿似张生与崔莹莹,纵有万千磨难,我与漪娘仍能心相依。”
少女明眸善睐,香靥凝羞一笑开。
萧临涉满眼苍芜,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原来他与沈漪之间有过你侬我侬的追忆,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犹如被困的斗兽,惊惶道:“漪娘,不可!”
沈漪置若罔闻,眸中如空谷山涧的溪流一般澄澈,透出来的微光凉薄淡然。
她决绝地将玉连环扔弃在石阶之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玉连环断裂成几段。
一字字,一句句掷地有声:“我与楚王世子之间,对彼此心生厌弃,实在不堪为良配。”
“二人的婚约已毁,便有如此玉连环,四分五裂,断无重圆的道理!”
众人心头大颤,怔然地望着石阶之上的沈漪。
女子素白色的裙角迎着清风纷扬,她的目光再无情爱,唯有漠然。
他们叹之又叹,一心变,二心厌,沈小姐与楚王世子到底是惟有决绝方为终。
萧临涉眼见着玉连环支离破碎,他目光凄然,控诉道:“漪娘,你好狠的心呐!”
她为何如此绝情,要将他们曾经的一切尽数丢弃,没有一丝眷恋。
昔日种种,她又如何能抹去?
沈漪看也未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萧临涉,她娉娉婷婷地转过身,停也未停地走进沈侯府。
花枝看向长巷的众人,笑言道:“今日之事,实在感激诸位为小姐作证。”
言毕,她向众人福了福身,也随沈漪走了进去,余光望见萧临涉面色惨然的模样。
心中只觉得畅快,当日他既是小姐伤透了心,今日该是悔而不得。
半晌,砰然一声,沈侯府的大门禁闭。
萧临涉被隔绝在门外。
他默然起身捡起已是残碎不堪的玉连环,又固执跪下。
每日萦绕在脑海中的梦境来得蹊跷,是因沈漪而起,他与她的纠葛尚未理清。
她想要与他一刀两断,休想!他偏不如她的意。
众人直直摇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楚王世子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沈侯府内。
沈自山,沈策父子俩在墙角巴头探脑地偷看府外的状况,恰是被回府的沈漪“捉个现形”。
沈策向来是不拘小节的性情,被人捉包偷听墙角也不觉得有失体统。
他朝着沈漪爽朗一笑,崇拜道:“漪娘,你方才的模样可真真是洒脱不羁,落落方方。”
“你所言甚是,萧临涉他根本配不上你。”
忽然,沈策脑海中浮现起萧璟望着沈漪时幽烈深蚀的眸光。
两者一对比,竟是显得萧璟顺眼多了。
沈自山脸色微微发烫,简直是有辱斯文。
不过他身为漪娘的爹爹,自是得时刻留意漪娘有没有在萧临涉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手中受委屈。
若是有,就算明日上朝为言官弹劾,他也要恶狠狠地教训萧临涉一顿!
他轻咳一声,道:“漪娘,此事你处理得很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进退有度。”
沈漪巧笑倩兮,眸中水光潋滟,未语。
这一辈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