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寝宫,嫔妃都很难入内,后宫三千,后位却始终虚空,前朝那些个大臣想破脑袋都没能将自家姊妹、女儿给推上去,皇帝也任由他们为这么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作壁上观。
而后宫妃嫔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争宠。
所以沈昭慕这个,能够自由出入前朝后宫,以及皇帝寝宫的小世子,就格外惹眼。
世人都道天子凉薄,却对胞妹难得温情宠爱,连带着长公主死后,她唯一的血脉,成了当今最受天子宠爱的孩子,甚至将后宫娘娘们所出的皇子、公主都给比了下去。
多讽刺。
沈昭慕看着这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冷眼看他们行礼,再恭敬退下。
再看眼前熟悉到令人压抑的寝宫,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只觉得胃里翻涌,空腹都能吐出来。
池芫看他眉头紧锁,面色发白,忙将事先准备好的带了薄荷的香囊偷偷塞他手里。
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沈昭慕顿了顿,而后拿起些,看了眼,清冽的薄荷味袭来。
他侧眸,小暗卫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像是没给过他东西一样。
他将香囊抵在鼻下,重重吸了一口。
这才将心理衍生到生理性的想吐给抵下。
“姑娘请慢。”
在进门前,池芫被大太监拦下。
对方看着慈眉善目的,笑眯眯地甩了下拂尘,“世子请进,奴等在外等候。”
意思是,池芫也必须在外头等候。
沈昭慕奇怪地看了眼小暗卫,她在进宫门前就被卸去了佩剑。
以往她都是老老实实地在殿门外候着的,今日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池芫淡定地收回脚步,“哦,世子,属下就在外头等您。”
她深深看了眼沈昭慕,眼底有着不言而喻的深意。
她就在外头,有事可以唤她,不必担心,她会在外头等他。
沈昭慕心里微微暖了下,但很快就被里头重重的一声咳嗽给冲散。
他抿紧了唇线,没有说什么,只握着池芫给的香囊,缓步进了殿内。
门在他进去的那一瞬,被两名太监关上。
他下意识回头,外头天光大亮,雨幕喧哗,而他的小暗卫就站在正门口的方向,目送他进来,在他回头的时候,还朝他点了下头。
忽然就觉得有了一丝力量支撑他,度过这令人作呕的“亲子缅怀”时光。
殿内熏着浓郁的香,间或闻得到药味。
呵,沈昭慕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唇,每逢阴雨天,天子就会咳嗽,据说是早
年被刺客刺杀留下的病根。
实际上呢?
是他生母反抗他时,用匕首刺伤的,最后便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真是个好天气啊,忽然就觉着这雨下得应景了。
沈昭慕的脚步又轻又缓,掀开珠帘,他垂眸跪拜,“给陛下请安。”
一声“陛下”叫男人的咳嗽停下,而后是嗓子咳得过度所致的沙哑之声,“平身吧。”
话音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昭慕默默站在离坐在床边的男人几步之遥,面色沉静如水。
像是怕被传染了似的保持着距离。
男人一张脸瘦得有些脱相,但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俊美风华,高家的人,都长了一张被上天眷顾的脸。
只可惜,没有匹配容貌的一颗心。
常年酗酒作乐,致使他眼窝深陷,鬓边青壮之年便见华发,男人穿着常服,手里的帕子抵着唇,咳得撕心裂肺的。
沈昭慕便等他咳完,这期间一言不发,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一下。
内心阴暗地想,最好是咳过去,今年的“表演”就可以不必上演了。
只可惜,天不遂他愿。
灌了一大口水,男人总算是止住了咳嗽。
一张暮霭沉沉的脸上都因为咳嗽而有了点人气的红晕。
他抬眸,锐利威严的眸子落在沈昭慕的脸上,怀念地定在他的眉眼处。
伤感地叹道,“好久没见,你又长大了些。”
眉眼越发像她了。
想到这,高若隶眼神怅惘地看向寝室里侧的方向,“走吧,去祭拜下你母妃。”
母妃?
沈昭慕快吐了,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香囊,才不至于被席卷而来的厌恶以及糟心的念头给左右。
多膈应人的称呼?
只怕是那女人泉下有知,也会觉得脏了她的轮回路。
他慢悠悠地跟上男人虚浮的脚步,不无自嘲地想,或许就他这身子骨,自己也不用怎么筹谋。
不过,靠上苍不如靠自己,不是么?
老天爷如果有眼,就不会让这个魔鬼稳坐江山,好好地活到现在。
“昭慕,当年你娘给你取这个名的时候,朕总在想,是不是在她心里,如果抛开身份之说,她是愿意和朕朝朝暮暮相对,长相厮守的?”
男人伸出皮包骨的手,将内室的门拉开,里面供奉着高若薇的灵位。
这暗室,藏着当今天子最大的秘密,和终生不得解脱的执念。
更可笑的是,灵位上写的是“发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