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芫进宫时,天近黄昏,韩渡舟正要用晚膳,听说她来了,便立即命人去御膳房加了几道菜,都是原身爱吃的。
等池芫进来看见时,不禁眼角一挑,倒不是她喜欢的。
不过她也不怎么挑食,便淡定地坐下,等宫人伺候净手,再将枪靠着圆桌,拿起筷子准备用膳。
韩渡舟看了眼她这不离身的银枪,眼底不禁漾开一抹淡淡的笑,“这枪倒是比朕跟你还亲厚些。”
他话是这么说,言语间却是感慨,自然是要亲厚些,这不仅是她带着行军打仗、战无不胜的世人大夸其词的“神兵利器”,更是她坚守至今的信念。
有时候韩渡舟看着这杆枪,再看愈发沉稳成熟的表妹,甚至都会恍惚以为,表弟当真还活着。
他们是龙凤胎,本就生得极像。
池芫夹了一筷子青菜,尝过后,才放下筷子,淡定地回着,“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这话她说出来有种冷幽默感,韩渡舟英俊的五官舒展开来,笑道,“你啊——”
想了下,他又收了笑意,“听闻你将陈不惟抄家了,又闹了不小的动静?”
早在池芫进宫复命前,一进城便一口气也不歇地就进宫复命的周大人,便已将怀安城的案子以及池芫的表现,汇报过了。所以不用问,韩
渡舟也清楚,表妹在怀安城做了什么。
但这次他却半点气恼都没有,毕竟,她做得是对的。
裕王作孽,地方官吏跟着为虎作伥,戕害无辜百姓,这样的恶行,抄家问斩是必然的。
“嗯。”
池芫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吃菜。
大概是看出来她饿了,韩渡舟便也不再多言,只静静给她夹菜,间或举杯喝了两口。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和表妹平平静静地用一顿膳了,自从她知道阿瑜的存在后,总是冷嘲,针锋相对,别说坐下来用膳了,就是他想关心下她有没有受伤,都没法问出口。
不欢而散多了,表兄妹之间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
眼下这般……韩渡舟垂下眼睫,掩住眼底淡淡的红,眼下便极好。
“你,以后想要什么,表兄都会帮你得到。”
喝了点酒,韩渡舟也打开了话匣子,不像平日里那个深沉冷峻的帝王了,更像一个护犊子的兄长,任性地道。
池芫擦了擦唇边的油渍,想了下,还真需要表哥帮忙的事。
她便咳了声,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问他要人,“可否让福公公跟我回去一趟?”
福公公?
韩渡舟疑惑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解释。
要福公公作何?
池芫便忽悠道,“国公府……也该修
葺下了,福公公是你身边最得力的老人,又对我知根知底,让他去府上盯着打点下,既有排场又不会出纰漏。”
她这话韩渡舟不疑有他,只是有些惊讶,“你当真想好了?”
国公府久经不修,有些地方都破旧了,这么大的一将军,却住着简陋的宅子,韩渡舟老早就想过帮她翻修,只是她拒绝了。他也没有再提,心知肚明她为何不愿意。
所以此时他很是惊讶。
“嗯,好歹我的住处要修一下,交给别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她认真地看着韩渡舟,如是拜托道。
她鲜少露出这样半祈求的眼神,别说给她一个福公公去负责修宅子了,就是叫他韩渡舟亲自去督工,他也立马收拾收拾换身便装出宫去。
所以有求必应的皇帝表哥,再度应允了外人看来,大将军“无理”的要求。
堂堂太监总管,却要派去将军府帮大将军督工修房子……传出去,谁不会眼红又酸一句“大将军真是皇恩浩荡”,说是罚他禁闭,结果转脸就跑去怀安城,回来更是无人再提这茬。
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沈主簿,将军让您一刻钟后去她院中寻他。”
管家笑眯眯地来到沈昭慕的院落,看他在房中看书,便在门口候着,待沈昭慕看过
来后,才通传了一声。
“好,有劳管家带话,在下随后便来。”
沈昭慕闻言,立即将书放下了,拢了拢袖子,起身,整理了下衣裳,确定没有不整之处,才缓步往外。
管家到了池芫的院外便停下来,示意沈昭慕自己进去找池芫。
沈昭慕没有怀疑,便进去了。
他来到池芫屋外,正要敲门,就听见里头一声“福公公,表哥他……和徐姑娘和好了吗”,不知怎么,他的手便落了回去,知道大将军在和福公公单独谈话,便要转身离去。
却又听池芫紧接自嘲似的一句“你不必这般看我,我早就放下他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于世人,我是大将军池远,而非国公府那个娇小姐池芫”,他直接脚步扎根似的钉在那,唇不由自主地张开,眸子一颤,猛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如雷击过似的。
屋内,池芫看了眼窗户前晃动了一下便站定的身影,眼睛一弯,唇勾起,心想,小样,既然暗示不给力,我直接摊牌,看你还能怎么不开窍!
屋内,福公公叹了一声,只道池芫心下还有不甘,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