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外。
云予微带着白芷和白苏站在殿外,沉水香的味道飘渺地传了出来。
几个月前,春寒料峭时,她也是站在这里,等着太后开口传召。
时间如流水,纵然在宫中觉得时间过得慢,一晃眼也是几个月过去了。
“太后午睡未醒,贵妃还是回吧。”玉珊和玉瑚已不在,出来回禀的是太后从前的二等宫女拾彩。
“无妨。”云予微摇了摇头,依旧平和,“德妃娘娘呢?”
自从上次宁昭中毒事件后,太后称病在慈宁宫闭门不出,彭清音以侍疾之名亦是常伴在侧,不曾踏出慈宁宫一步。
见太后需要等传召,见彭清音当然不必。
拾彩惴惴地抬眼看了云予微一眼,只见她妆饰浅淡,如云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并不十分华贵醒目,反倒是鬓边那朵新鲜的栀子花更惹人注目些;一袭天水碧的夏衫,下着乳白百褶裙,裙衫刺绣皆不多,不像是贵妃娘娘的服制,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先帝有一宠妃,也是如此故作清高姿态,偏偏先帝颇为喜欢这一套;如今太后见着良贵妃如此,能喜欢得了才算怪了。
拾彩迅速收敛了眼中情绪,低头禀道:“德妃娘娘在西殿休憩,请贵妃随奴婢来。”
早有机灵的宫人告知了彭清音,云予微还未至西殿,彭清音已带人出来迎驾。
太后要吃斋念佛,彭清音常伴在侧,自然打扮得素雅;端庄秀丽的百合髻,插了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发心环一圈珍珠与翠玉绕的小饰;上着烟霞紫绫如意云纹衫,下衬散花如意云烟裙,腰间坠着一块喜上眉梢冰花芙蓉玉佩,整个人看上去素雅又不失贵气。
“见过贵妃。”彭清音袅袅婷婷地行礼。
云予微上前直接扶起她,同她并肩往殿内走去。
“今日我来,是为了谢你。”云予微示意白苏,白苏立马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一直捧着的琴奉上。
绸布掀开,传世名琴现于众人面前。
“松石间意!”饶是彭清音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到底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纵然平日里端庄持重,可见到了心爱之物,仍是忍不住眉间雀跃。
彭清音上前细细地看着,眼眸闪闪发光,只见这把传世名琴通体黑漆,依旧光亮如新;她欲要伸手去触碰,指尖才碰到冰凉的琴面,却又如梦初醒。
“臣妾失态了。”她转过身来,朝着云予微行了个常礼,纵然有意在控制情绪,可那丝真心喜爱的雀跃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名琴当配名士,”云予微看着彭清音,难得见她如此高兴的样子,“今日将它赠予清音了。”
“当真?”
彭清音脱口而出。
而后才意识到不妥,欲盖弥彰似的拿手遮了一下嘴唇,直到唇角那抹喜形于色的笑意被强行压了下去,她才正色看向云予微:“臣妾如何算得了‘名士’?贵妃娘娘折煞臣妾了。”
云予微只是笑:“收下便是。”
“太过贵重,”彭清音不舍地收回目光,却是坚定地回绝了,“臣妾愧不敢受。”
“再好的琴若是没有懂琴爱琴的人,放在那里也只不过是徒劳生尘罢了。”云予微深深地看着彭清音,“你是懂琴爱琴的人,在你这里才不算辱没了它的传世之名。”
“你不用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云予微道,“只是为了感谢你罢了。”
话到此处,殿内随侍的人都极为识趣地退了下去,只有二人相对而坐。
“那天晚上,多谢有你。”云予微叹道。
那天晚上,自然指的是宁昭中毒那一晚;无需言明,她们彼此都懂。
“臣妾并没有做什么。”彭清音神色暗了一暗,连脸上端庄温和的笑仿佛都失了一丝色彩。
“多谢你不曾阻拦陛下。”云予微道。
彭清音抬眼看了云予微一眼,并不奇怪她竟是明白太后用意,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贵妃无需相谢。那种情况,即便臣妾有心想要阻拦陛下,也拦不住。”
宁昭一醒来,发觉握着的是她的手,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松掉她的手时,说她毫无感觉,那是假的。
身为彭家的女儿,她从小被严格地教导,从一开始就明白,妄想得到君王的爱那是天方夜谭;能够在后宫妃嫔之中,得到君王的几分尊重,便是天大的恩宠了。
可她到底只是个少女,即便面上循规蹈矩一丝一毫都不会出错,但见到年轻俊美的帝王,心中情窦总有抑制不住想要绽开的时候。
但年轻的君王有他爱的人。
满心满眼地看着一个人。
那样炽烈专注的爱,不属于帝王的爱,甚至在常人身上都难寻的、专一的爱。
怎么能不心动呢?
怎么能不羡慕呢?
怎么能不想去争取呢?
所以在太后将她的手放入昏迷之中的宁昭的手中时,她没有抗拒,甚至还怀有一丝期待。
但宁昭醒来的瞬间,就残忍地将她的期待给打碎了。
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知道什么能做,什么做了也是无用功;既然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