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向喜欢熏香,尤其喜爱华贵的沉水香,慈宁宫中无处不弥漫着这厚重甜腻的香味,直熏得云予微有些头昏脑涨。
“请太后安。”云予微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尽管太后与她和宁昭之间,已经隔着化不去的仇恨了,但明面上并未彻底撕破脸面,有孝道压着,她就得温良谦恭。
“良贵妃。”太后看着她,慢慢地皱起了眉。
云予微上着碧色撒花烟罗衫,下着金银绣滕罗花乳白百褶裙,随云髻上一支除了碧玉七宝玲珑钗能够彰显身份,只簪了几朵素雅鲜花,有幽香随着她而来,也不知是她发髻上鲜花的香味,还是她身上带了别的香包。
“太素净了些。”太后叹道,“你不喜宫中规矩,陛下也由着你。陛下一心爱重你,良贵妃,你却没有半分为着陛下着想。”
“还请太后明示。”太后没有要她免礼,她就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你如今在宫中位分最高,却总是如此素淡,叫其他妃嫔如何打扮是好?你们都还年轻,总不能叫她们都学着你,满宫挑不出一两个鲜亮的人儿。全都灰头土脸的,难道你就能落个贤良的好名声了?”太后语重心长。
云予微不语。
她本就无意与太后争论,更何况,她如今快要保持不住这个行礼的姿势了,稍有分神,恐怕太后就更能用失仪来教训她。
“哀家也年轻过,知道你心中不服。”太后微微笑着看着云予微,心中有些遗憾——云予微最大的优点,恐怕就是能沉住性子,只要事情没有触犯到她的底线——比如上次叶婉身为良妃,却偏偏自降身份打杀了兰香这个小小宫婢,以为能够借机除掉她——一般情况下,云予微都是很能忍的。
可惜这样一个人,并不站在她这一边。
否则,她想做的事,要简单上太多。
太后想着,又叹道:“往日里,哀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如今你的传言六宫都传遍了,哀家实在不能再坐视不理!”
“请太后明示。”云予微仍是这么一句话。
太后轻哼一声:“跪下。”
云予微面不改色,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其实她的腿早就麻木了,这会儿跪在地上,都有些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这都是你从前做出的好事?!”太后伸手将一叠信劈头盖脸朝云予微扔了下去。
金光笺,浮光粼粼,遇光生辉,兜头从云予微的头上落下,很是有几分华丽的美感。
云予微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信是什么。
但她还是捡起了其中一封,像是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的内容一般,平静的面容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她猛然抬起头来,为自己伸冤道:“太后明鉴!这信上所说,纯属子虚乌有之事!当年之事,一查便知,更何况,陛下更是亲历,即便我有通天之能,也不能蒙蔽陛下啊太后!”
“哦?”太后冷哼,“既然都是子虚乌有之事,那为何他偏偏来诬陷你,不去诬陷别人呢?”
云予微被这质问惊到了:“我不知道。”
“皆是因你平日行事,无视宫规,太过招摇,”太后痛心道,“这才引得旁人不满。”
“更何况,信上所说之事,并非你一句否认便能推得干干净净。”太后又叹道,“当年陛下受伤昏迷良久,你若果然借机冒领功劳,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么久了,太后难道还信不过我的本事?”云予微反问道。
太后的目光明明灭灭——她当然知道云予微的本事!
“到了如今,你还是如此狂妄!”太后拍案怒道,“跟哀家说话,满口你你我我,身为贵妃,连在哀家面前如何回话都不知道吗?!”
“还是信上所说确有其事,良贵妃心中有愧,不敢以‘臣妾’自称?”太后冷笑。
云予微:“……”
即使她入宫了这么久,还是不能适应这一套诡辩之术。
“臣妾受教。”云予微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太后,只见她养尊处优的脸上透着一丝急迫,她不由地想——到底为什么,太后竟如此沉不住气?
“臣妾细观此信,发现信上字迹十分稚嫩,”云予微道,“这难道不是哪个孩子被有心人哄骗来做的一场恶作剧?”
“满口胡言!”太后冷笑,“你独占陛下恩宠,却无所出,其他妃嫔们更不必说。阖宫上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被哄着做戏?!”
云予微轻轻地挑了挑眉,又道:“若是一个未曾习字的人,被教着写下这些信,也是一样的道理。”
“胡说八道!”太后将她的猜测一一驳回,“良贵妃,身为女子,巧言令色是大忌。”
云予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太后:“难道我……难道臣妾就该一口应下信上的指控,这样才算是个好女子?”
太后顿时被她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太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良贵妃,纵然你巧言善辩,证据摆在你面前,不怕你不认。”
“太后,”云予微看了这满地的信笺,微微笑道,“臣妾以为,这些信算不上什么证据。”
“哀家没说这些是证据。”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