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的话如同重锤,每一锤都重重地砸在了太后脆弱的神经上。
她的神色变幻莫测,终于,宁昭叹息着起身对她道:“母后,你切勿多想,思虑伤身,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昭儿!”她突然唤道。
自从宁昭登基后,太后再也没有如此叫过宁昭了。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在宁昭登上了帝位之后,已经成了对立面——他们都野心勃勃,绝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利。太后不甘心只成为慈宁宫里那尊被瞻仰的雕像,而宁昭也不可能成为任由太后摆布的傀儡。他们注定要成为对立面。
宁昭的脚步顿住了。
“母后求你了,昭儿,”她面上露出了些许软弱与哀求,“放过杨宏成把。”
“母后。”宁昭叹息,“您还是没听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话。”
“哀家明白,哀家明白!”太后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下定了某种决心,再睁开眼睛后,她的软弱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都是坚定,“放过杨宏成吧,他不是安南王的儿子。”
“母后说什么?”宁昭脱口而出。
他的脚步再不能向前,他猛然回头看向太后,目光充满了震惊。
“他不是杨盛平的儿子,”太后的眼泪顺着端丽的脸庞流了下来,她不曾上妆,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她看上去不再无懈可击,而是一个被逼到了绝路的女人,“他是哀家的儿子,他是你父皇的儿子,他是你的弟弟!”
宁昭震撼地退后一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母后,你病得糊涂了!”
“哀家如何敢拿混淆皇室血统的大事来骗你?”太后泪眼朦胧,“杨宏成是我那可怜的孩儿,杨盛平将他偷走,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多年!”
“母后……”宁昭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这怎么可能?”
永佑十三年,入宫已三年的佳妃宋文怡——如今的太后,因为一直无子,心中郁郁,特意求了永佑帝的恩典,前来灵感寺上香祈福。
也许是佳妃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灵感寺过后,她竟是很快查出了身孕。
永佑帝子嗣不算寥落,但也谈不上丰裕,后宫妃嫔有喜,还是佳妃这等他所宠爱的妃子有喜,他自然高兴。
于是赏赐流水一般地进了佳妃宫中,太医把脉,断定此胎大半是个皇子。
永佑帝于是更加高兴,佳妃盛宠不衰。
佳妃的生产时间是在七月,最是最热的时候,永佑帝怜惜她孕育子嗣辛苦,早早地就带了她来翠微山行宫避暑,一住就是三个月。
到了七月中旬的一个雨夜,佳妃终于发动了。
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永佑帝更是连连念佛,希望母子平安。
结果越是紧张爱护,越是事与愿违。
翠微山行宫一向维护得如同铁桶一般,那天晚上,竟是遭遇了刺客。
大半的侍卫都去保护永佑帝去了,不成想竟有刺客摸到了佳妃的产房——于是,佳妃生产时受到了惊吓,几乎血崩而亡;而刚刚出生的小皇子被刺客夺去,生死不知。
因着这件事,佳妃和永佑帝有了心结。
永佑帝几乎有半年都不曾同佳妃同寝过,因为痛失孩子的佳妃几乎疯魔,对永佑帝口不择言——皇帝毕竟是皇帝,即使心中有愧对佳妃多有宽慰,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终于有一次,帝妃在一次争吵过后,永佑帝拂袖而去,佳妃放声痛哭。
佳妃因为这次生产落了病根,又一直心病难愈,虽然后来到底醒转了过来,同永佑帝和好如初,盛宠一如往昔,但身子到底有所亏损,一直都未曾有孕。
又因着那个孩子一直没有下落,佳妃始终怀着那一丁点儿可怜的希望,一直没有放弃找那个孩子的下落。
这一找就是十几年,当初的佳妃,已经成了如今的太后。
“怎么可能?”宁昭仍然不相信,“安南王怎么会突然发狂,抱走了皇弟?”
“难道那日的刺客,竟是安南王……”说到这里,他终于闭口不言——若是如此,那说明安南王早就有了反意。
“刺客的事,确实与安南王无关。”太后含泪道,“事到如今,哀家也不再隐瞒。哀家在入宫之前,曾与安南王有青梅竹马之谊。”
“只是后来哀家承蒙圣恩,入宫待选,成了先帝妃嫔,还颇为受宠。安南王听闻此事,心中一直记恨,以为哀家毁了二人诺言。”
“那年翠微山行宫避暑,安南王刚好凤召入京述职,也在行宫随行之列。”
“他追上了刺客,救回了小皇子,却因为记恨哀家一时脑热,直接将小皇子带走,想要看哀家痛彻心扉的模样。”
“他的确成功了,哀家痛彻心扉,当时与陛下几乎决裂。”
太后双眼含泪,提起安南王眼眸中尚且有一丝恨意:“他这般小人行径,已经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六年,那孩子被他带歪到如此地步,分明是他死有余辜!若是因为他,再害死了我的皇儿,我怎么能瞑目?日后哀家要怎么去见先帝?”
太后哭得肝肠寸断:“昭儿,母后求求你,看在他是你皇弟的份儿上,千万不能杀了他。”
“母后寻找了他这么多年,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