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微向来不会轻易落泪,更别提会在人前落泪。
彭清音望着曲妙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叹道:“贵妃娘娘何必妄自菲薄?陛下最近政务繁忙,难得歇在后宫,娘娘若是多心,传到陛下耳中,岂不是伤了陛下的心?”
曲妙只觉得她这句话是在炫耀——宁昭是政务繁忙,不常来后宫;可最近他只要来后宫,十有八九就是径直去了长乐宫。
彭清音冰雪聪明,立马明白了曲妙的内心怨念,便又笑道:“如今娘娘身体不适,不宜操劳,陛下心疼,不想让宫务扰了娘娘休息;又因着皇后娘娘要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许多事情还没个章程,陛下重视皇后娘娘,又不能亲力亲为,臣妾又过于愚钝,这才劳累陛下忙完前朝政务,还要再去指导臣妾操持大婚的细节。”
皇后。
这两个字又重重地压在了曲妙心上。
她从安南王那里听到了些许传言,说是当初云予微使了些心机,否则,当初嫁给宁昭的应该是这位未来的皇后。
这般夺夫之仇,恐怕这位未来皇后心中会记恨。
若是她不能复宠,等到皇后入主中宫,她岂不是会更加凄惨?
复宠简直迫在眉睫了。
“德妃妹妹不必强行安慰我了,”曲妙轻叹一声,泪水连连,“我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能远远地看着陛下一眼便好,也好过如今……”
她没有再说下去,反而失声痛哭了起来。
彭清音自然知晓她的未尽之言,只是长叹了一声。
“贵妃娘娘,臣妾明白了。”她道。
“那,”曲妙抬起泪眼,“德妃妹妹,我先在此谢过你。”
说着,她竟是在床榻上起身,作势要跪叩了下去。
彭清音哪里会真的受了她这大礼,在她要起身时便一手扶住她,温声道:“娘娘折煞臣妾了。”
说着,又是好一番安慰。
直到曲妙的情绪稳住了,彭清音这才带人离去。
待彭清音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曲妙忍不住地啐了一口:“我倒要看看你能这样张扬到几时!”
进来侍药的白苏眼皮猛然一颤,而后面色无波地垂下了头。
养心殿。
“良贵妃怎么样了?”宁昭一边翻看奏折,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章全正站在他的下首,神色恭顺:“娘娘只是思虑过度,并无大碍,多加休息养神便好了。”
“嗯。”宁昭淡淡地应了一声。
“陛下,”德福公公躬身进来,“秦将军到了。”
“宣。”宁昭还是没抬头。
章全自是知趣告退。
秦云铮与章全擦肩而过,二人互相拱手见了个礼。
“见过陛下。”秦云铮行了一礼。
“免礼吧。”宁昭抬起头来,看着秦云铮,“近日云岚可有什么消息?”
秦云铮面色沉重:“是臣无能,到现在也没找到云岚的踪迹。”
二人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声,想到的也是同一个问题——云岚失踪得莫名,若是云予微日后问了起来,他们到底该如何跟她交待?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好端端地不见了?”宁昭伸手按了按眉心,“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会被人拐了不成?”
秦云铮的心猛然一跳,不祥的预感愈加浓厚——拐了?
“你——”宁昭一看秦云铮的神情,便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也皱起了眉头——谁会拐云岚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宁昭面色阴沉,看向秦云铮:“你去神医谷查看过吗?”
秦云铮点了点头:“神医谷还是老样子,没有人回去过的踪迹。”
神医谷入谷的方式,云予微曾告诉过他;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阵酸麻——云予微她,也是曾经真的下定了决心,和他共度一生吧。只是,是他太过无能了。他保护不了她,还要反过来要她来庇护。
“谁对云岚有兴趣,那就重点查查!”宁昭沉声吩咐。
秦云铮自是点头,领命而去。
“云铮。”宁昭望着秦云铮离去的背影,突然唤了他一声。
在他未曾登上皇位的时候,他也曾同秦云铮亲密如同兄弟过;秦家是他登基的助力,以后,大约还会是他夺权的助力。
只是,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叫过秦云铮了。
秦云铮回首,宁昭望着他已渐渐变得沉稳、愈发有秦震风范的样子,突然问道:“云铮,你一直是我最信任、最倚重的兄弟。”
秦云铮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不确定,他是否连同整个身子一起在宁昭面前颤抖了。
痛苦从心脏开始,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疼得他几乎麻木。
“臣……”秦云铮开口,声音沙哑,“多谢陛下厚爱。”
宁昭定定地看着秦云铮,试图要在他脸上看出些许破绽来;良久,他才抬了抬手,低声叹道:“去吧。”
秦云铮大步地走了出去,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他已经不再是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宁昭这突如其来的君臣表白之语,虽然让他心情激荡,但也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