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远大将军府要嫁女儿了,这唯一的嫡女嫁的还是这世间最尊贵之人——皇帝。
自三日前,抚远大将军府已经是张灯结彩,连府外整条巷子都贴了“囍”字,府中更是连树上都挂了红绸,格外喜庆。
镜子前的新娘,一袭流光溢彩的华美嫁衣,衬出了她十二分的娇艳颜色;大红嫁衣上用金线以及五彩线拈了银线,绣作百鸟朝凤的图案,腰带则是用金线绣了凤凰双飞,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裙摆摇曳及地摆开,她宛若站在一朵盛开的艳丽红花之上,美得恍若神仙下凡。
她尚且披散着长发,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惜时,你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了。”云予微衷心地感叹道。
原本她作为一个普通绣娘,是没资格进秦惜时的院子的,但秦惜时咬定了她这个绣娘这几日颇得她眼缘,想要临出嫁之前赏她一赏,宫里的嬷嬷这才将她放了进来。
秦惜时此时屏退了其余人,在镜中看着云予微露出了一个笑来:“姐姐若是男人,这般甜言蜜语地哄着我,我该死心塌地地嫁你才是。”
云予微看她俏皮的样子,顿时失笑。
这样美好无忧的笑脸,不知能在宫中维持几时。
将这般伤感的念头强行从心中压了下去,云予微这才将两只香囊从袖中取了出来——她这几日认认真真绣个不停,卓水秀还时不时地指导她几下,她这才将那两株红豆给有模有样地绣了出来,不至于叫人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你如今是皇后了,任何贵重的东西都配得上你。我如今手头没有好东西,思来想去,便亲手做了这一对香囊送你做贺礼,聊表心意。”云予微轻声道,“惜时,愿你得偿所愿,不负相思意。”
秦惜时瞧着那明显费了心思的香囊,眼中顿生泪意。
只是未曾来得及说什么,辛嬷嬷已经来催促:“小姐,不可再耽搁了。”
云予微拍了拍秦惜时的手,屈膝朝她行了个礼,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看着云予微的动作,秦惜时的眼睛又湿润了——一大早便是如此,父亲母亲来到她的房里,却已只能按照君臣之礼向她行礼了。
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当即跪拜父母,痛哭失声。
她以为她要嫁给心心念念爱慕的人,只会是满心欣喜;但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才恍然地意识到,这场婚事的真正面目。
从今以后,她的身份真正贵不可言,这世间唯有她能与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并肩。
她心中除了喜悦,更多却是惶恐与不安,她又变成了那个在父母兄长膝头玩闹的小女儿,不肯让他们离去,只是眼泪汪汪。
但泪眼只有秦惜时用了,才对父母兄长有用;她如今是皇后。
这眼泪没有用了。
一众嬷嬷们担忧她眼睛哭肿了,于是三催四请,倒是早早地将秦大将军和秦夫人请了出去,就连秦云铮要留下来陪妹妹,都被断然拒绝了。
分明是成婚的大喜日子,可秦惜时来不及感受喜悦,感受到的只是与亲人越来越远的不安。
最终她妆发完毕,那幅龙凤同合纹的红缎盖头落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后,她被人搀扶着,迈向了那座明黄的凤舆。
若她嫁给寻常人家,此时应该是由她的兄长来背她入轿的。
“娘娘。”秦惜时站在凤舆前,有一瞬间的停滞,搀扶着她的嬷嬷立马出声提醒。
她的身后,秦震和夫人已率了府中众人,跪了满院,送她出嫁。
“惜时……”秦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纵然她一向端庄持礼,此时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母女连心,即使秦夫人只是无声呼唤,秦惜时亦是心如刀绞,忍不住地要回头。
“娘娘,大喜的日子,不可回头。”嬷嬷出言提醒。
秦惜时忍了泪意,终于登上了凤舆。
帝后大婚,普天同喜。
离别家人的愁绪与悲伤终于在凤舆进入了宫城之后淡去,袭上心头的是踌躇与期盼。
她要嫁的是至尊无上的帝王,自然没有如同寻常夫妻那样的拜天地之礼,她想起早上母亲走进她的房间里,抚摸着她那一头如缎的乌发,亲自为她梳理长发,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此时想起那般祝愿,让她整个心口都是滚烫的。
坤宁宫中,燃着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秦惜时端坐在床榻上,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才终于到了她的面前。
喜秤挑去了那遮住了她面容的龙凤盖头,将她带到真实的坤宁宫中。
宁昭同样身着一袭大红,金线绣的龙纹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他本就生得俊美非常,难辨雌雄,今日这一身红衣,更是给他增添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别样风情,若非登上帝位这一年多的时间给他积累了难以掩盖的威严,他更像是一个被娇宠长大的世家贵公子。
“陛下……”秦惜时无限小女儿情思,娇羞地唤道。
宁昭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人的脸——从今天这场婚礼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