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妙自然没能在坤宁宫外跪十个时辰。
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儿,曲妙便觉得再也无法容忍,思圆在旁边同她使眼色,她立马会意,当即两眼一翻,装作昏死过去。
“娘娘!娘娘你醒醒!”思圆扑上前去,哭道,“救命啊,来人啊!贵妃娘娘晕过去了!”
在偏殿候着的太医立马冲了过来,切脉片刻,松了口气:“寒气入体,好在并无大碍。”
“那就好。”思圆闹出的动静不小,秦惜时已经遥遥地站在了大殿门口。
“皇后娘娘……”
“既然贵妃的身体支撑不住,长芳,好生安排,将贵妃娘娘扶到偏殿休养。”秦惜时不等思圆求情,直接打断道。
思圆睁大了眼睛,连“昏迷”之中的曲妙都不由地一僵。
“说十个时辰,便是十个时辰,”秦惜时阴测测道,“等贵妃娘娘好了,继续跪便是了,何必回凤泽宫来回折腾?”
曲妙还在“昏迷”,思圆自然不能忤逆皇后,主仆二人无法,只得被安置到坤宁宫的偏殿里。
主仆二人心惊肉跳,皆以为这偏殿之中恐怕有更多苦楚等着她们,岂料偏殿中倒是暖香熏人,不像是有不妥的地方。
倒是白芷久久不见二人归来,又见天色渐渐地晚了,冒着风又来了一趟坤宁宫。
“白芷姑娘,这边请。”
白芷一来,便有宫女来引。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白芷一进殿内,不曾见到曲妙,一颗心便不住地往下沉;但她到底能沉得住气,还能稳住心神不失半点儿体统。
秦惜时看着她这般沉静有礼的样子,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怜惜。
“起来吧。”秦惜时叹道,“从前见你一直都是活泼跳脱的,现在倒是这般周全了。”
周全?
白芷露出了一个苦笑——自从娘娘失忆后,性情变得分外敏感又古怪,她作为身边人,若是不能更细心周全,可怎么办才好呢?
“坐吧。”秦惜时道。
“奴婢不敢。”白芷自然摇头,“这不合规矩。”
“在坤宁宫里,我的话就是规矩。”秦惜时一见白芷,便知她如今处境,只直接道。
白芷这才谢了恩,战战兢兢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个边。
“白芷,”秦惜时道,“白苏是怎么回事?”
“白苏她……”白芷的话梗在了喉咙口——难道要她说,娘娘失忆后性情大变,同白苏格外不能相容,白苏为求自保,所以才自请去了佛堂?
好端端的,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今日一看,”秦惜时端详着白芷,她冒风前来,赶得太急,脸上被寒风吹出了一片红,“贵妃对那个思圆更为满意。”
“奴婢愚钝,”白芷心中满是苦涩,“不若思圆机灵,不能让娘娘高兴,娘娘看重思圆,也是应当的。”
当时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如今竟死气沉沉到了这般田地。
怪不得云予微不放心。
“我把你要来坤宁宫,你愿不愿意?”秦惜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截了当道。
“这……”白芷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直接跪下道,“奴婢实在当不起皇后娘娘如此厚爱!”
“你不愿意?”秦惜时问道。
白芷叩首道:“贵妃娘娘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此生难以报答,又怎能在娘娘失忆的当口,离娘娘而去?”
秦惜时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白芷知恩图报,是个忠心可靠的人,但……太过死心眼儿。
云予微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罢了。”秦惜时摆了摆手,“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是你应当已听到了风声,贵妃被我罚跪,如今身子不适,正在偏殿休息。”
“你可有怨言?”秦惜时望着白芷道。
白芷的脸色顿时惨白。
她的额头直接碰到了地砖之上,只一下,便碰破了额头上的皮肤:“请皇后娘娘宽恕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自从失忆后,便性情不定,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稍稍宽恕贵妃娘娘!”
过往的情分……
秦惜时心头一动,叹道:“是你劝贵妃多来同我走动?”
白芷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皇后娘娘恕罪!”
“白芷,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秦惜时忍不住道,“你跟随云姐姐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那实在是太多。
桩桩件件,每一件事单拎出来,白芷都觉得那不可能是云予微能做出来的事。
但好似世事无常,不可能的事全都发生了。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又能怎么样呢?
她深受云予微之恩,甚至来说,她们整个白家村都深受云予微之恩,连她和白苏、白术如今的名字,都是云予微为了她们的新生,重新改来的。
如此大恩,她又怎么会因为云予微有任何改变,就直接弃她于不顾呢?
更何况,白苏已经为了保全自身,不在凤泽宫侍候,若是连她也离开,那她们白家人算什么?
岂不是成了一群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