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轻轻扯出一个笑，见到是谢晚凝，原本无力垂下的眼睛，多了几分清明，气息微弱，“晚凝，是你来了啊。”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谢晚凝蹙着眉，一脸担忧，“贵妃娘娘，是我，我来了。”

“我带了解药来，这药是我亲手炼制，能解百毒，晚凝一定会将娘娘治好的！”

谢晚凝说着，便再次将那颗药丸递到她的嘴边，然而却被她再一次躲开了。

贵妃摇了摇头，气息极为虚弱，“这毒药……是本宫自己要吃的。”

谢晚凝一颗泪已经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淌，抽噎着问：“为什么？”

贵妃原本扬起的嘴角突然僵住，声音小到不凑到她跟前压根儿听不出来。

但谢晚凝还是根据她的嘴型，读懂了，她说的是：“子渊死了。”

这一刹那，谢晚凝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贵妃的眼角也挂着泪，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摸了摸谢晚凝的头发，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缓缓道：“从前你总爱追着本宫问，本宫到底还爱不爱子渊。”

“那时候，本宫总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重大，根本没有过任何要逃离皇上的想法，想着这一辈子也就注定在这皇宫里蹉跎了……”

“可是现在……”贵妃突然哽咽起来，艰难道：“其实从皇上硬要派子渊去打仗，本宫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本宫的心明明那么痛……晚凝，本宫忘不掉他。”

贵妃说完，泣不成声。

泪水似乎要将她自己淹没.

谢晚凝同样也是。

贵妃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往她心尖儿上戳，一刀一刀，直至戳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她说：晚凝，本宫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女子。

她说：晚凝，到现在本宫才发现，本宫没有那么伟大，能够笑脸面对亲手毁了自己人生的人。

她说：晚凝，别救本宫了，本宫真的好累，子渊去了，本宫才知道，本宫最后的念想都没有了，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盼头了。

她说：晚凝，我就要撑不住了，别叫皇上来，我不想看见他……

最后一句话，贵妃抛下了困住她已久的枷锁，那句“本宫”又变成了“我”。

谢晚凝看见贵妃娘娘终于笑了，不，或者说，是容月终于笑了。

就在她的手无力垂下的那一瞬间，梁祁璋突然破门而入。

看到床上的人已然没了生息，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谢晚凝还跪在一旁小声哭泣，泪水将她面前的床褥全部打湿。

梁祁璋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朕不是叫你救贵妃的吗？贵妃怎么把眼睛闭起来了？”

“是睡着了吗？”梁祁璋颤抖着手，给贵妃拢了拢被子，无意间触摸到她已经冰凉的脸颊。

他浑身都僵住了，睁着眼睛盯着贵妃的脸。

而后突然站起身来，转头直接踹向一旁跪着的谢晚凝，眼睛猩红，大吼道：“朕不是叫你救贵妃吗！贵妃怎么还不醒！”

谢晚凝一时不查，根本来不及躲开，她腿上本来就有旧伤，这一踹正巧踹到那旧伤上，疼得她直冒冷汗。

一旁的太监惊得心脏都恨不得要跳出来，一边去扶谢晚凝，一边跪下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便是连崔太医对这毒药都束手无策，更别提侯夫人了。”

“再者，崔太医也只是说可以让侯夫人一试，并没有说侯夫人一定能将娘娘治好啊！”

就在这时，淑妃匆匆赶来，见到床上的人已经咽了气，嘴角扯出一抹痛快的冷笑，又赶紧换上焦急的脸色。

“贵妃姐姐……”顺带着流下几颗泪珠子。

淑妃拿出手帕，擦着那少得可怜的泪水，“不是都说侯夫人是神医吗？怎么连这小小的毒都解不了？”

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本宫听闻，侯夫人可是得了神医花无间的真传，炼成的丹药能解百毒……”

谢晚凝心跳如打鼓，她会炼药之事，除了刚刚和贵妃提起过，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淑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淑妃这显然是想借着贵妃之死把她也拉下水。

果不其然，梁祁璋的眼眸中酝酿了十二分的火气，“侯夫人，你给朕解释解释！”

谢晚凝紧紧抿着唇，脊背笔挺，“皇上，是臣妇无能，没能学会师父的本事。”

突然“扑通”一声。

伴随着急促的哭声，一同传入众人的耳朵中。

梁祁璋眼中满是不耐，然而下一秒却先被淑妃抢了话，“小怡，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害怕？”

谢晚凝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只见贵妃生前的贴身侍女小怡，跪在不远处，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侯夫人，侯夫人明明有解药，但是她不给娘娘吃，娘娘这才咽气的！”

淑妃眼底划过一丝满意，“你说得当真？”

小怡连磕好几个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是奴婢亲眼所见，那颗丹药，现在就在侯夫人的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