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罗与玉如意走出听闲楼,楼外早有琼顶马车等候,再次充当车夫的晏枷见他们走来,就跳下马车来迎接。
“教主,”晏枷走到殷罗身侧,见她微蹙眉头,压低声线问,“你有心事?”
玉如意笑容满面的搭话,“她哪天没心事?”
殷罗一个眼刀射过来,玉如意登时闭了嘴,她回答着晏枷:“上京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我们今天见着他了。”
晏枷皱了皱眉,“江湖人?”她很快后悔问出这句话,他们长林盟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这江湖上至今还没谁能让殷罗有这种神色,晏枷跟随殷罗多年,当然看得出她的提防。
果不其然,殷罗摇了摇头,“他不是大梁人。”
玉如意小跑到车前,先上了车,他从帘子里探出头来,“阿姐,我们回去再说吧。”
晏枷和殷罗对视,在得到殷罗的许可后翻身上了马车,准备驾马。
殷罗也上了马车,临行时,她下意识抬头朝听闲楼五层看过去,思绪杂乱。
玉如意在车厢内仔细打量着那尊貔貅像,时不时还贴近眼睛看,“阿姐,这可真是件好宝贝啊……玉岫都生髓了,想来也有些年纪了。”
他一把将那貔貅像放到殷罗怀里,从袖子里掏出红玉算盘,拨弄两下,随后两眼放光地抬起头,“明年如果拿出去拍卖,这起拍价绝对可以涨到五百两黄金……届时我还纯赚了!”
殷罗似乎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抬头看向玉如意,“所以,你早就料到,听闲楼的幕后之人会见我们了?”
“这个倒没有。”玉如意嘿嘿一笑,“不过阿姐,你是知道我的,但凡我要去的地方,肯定是有价值、有钱可赚的地方,所以不论他见不见我们,我都会得到宝贝再离开……”
殷罗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无赖了。”她言归正传,正了神色,“你说,他来大梁做什么?真的只是为了那样东西吗?”
玉如意摇了摇头,收起了红玉算盘,“我也不知道。”他望向殷罗,认真道:“你今日曾想杀了他。”这语气是极为肯定的,玉如意绝对不会感觉错,他自五岁那年就与殷罗天天呆在一处,只要她周身情绪稍有变化,他定能察觉。
殷罗没有回答。
玉如意知道她不会接话,只自顾自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大梁的命根子丢了,南夏的摄政王来了。”他勾了勾嘴角,“偏偏你我还得置身风波中央,才能各取所需。”
殷罗看他,玉如意很少有像此刻这般认真的时候,她笑了声:“我见你今日很喜欢他,莫不是看上南夏的国库了?”
玉如意挑了挑眉,“我喜欢没有用,他今日跟我说话那么客套,可他不光对着阿姐笑,还想跟阿姐做交易……”
话头到此就被截止了,玉如意悻悻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看见,殷罗袖子里的金针动了,此刻她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正有一根,针头指着的方向……是他的胸膛。
殷罗见他不再聒噪,便收起金针垂眸深想。
现今是被世人所传颂的“富安盛世”,三国鼎立,除却大梁,还有北部极寒之地的北辽,以及海城以南春暖花开的南夏。大梁由明氏皇族统领,近年来因为推行崇真之治而渐渐强大,百姓也过的富庶安康,除了边关稍有战乱,水地略有洪涝以外,倒也算的上是国泰民安。崇文帝明赫很懂制衡,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商贾,都少有出头鸟。
南夏则是以池姓皇族为尊,现如今的当政者,是摄政王池临静和年仅九岁的小皇帝池不愚。殷罗对南夏了解不算多,但她也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的手段。
他十六岁那年,便代替染病的先皇执政,抄贪官、除异己,雷厉风行,甚至亲自斩杀勾结藩王的三朝元老,当朝官员纷纷指责他不通政事、不讲情理、不配执掌南夏大权,他却直接坐在了龙椅上笑看着众人,只说了一句:“那又如何?我坐在此,等诸位反。”
这是殷罗从明梵岚口中听来的。
明梵岚在说完之后,还反复感叹,说他有最尊贵的血统,也有最不羁的心,是南夏那种柔弱地方罕见的英杰。
殷罗原本以为他会是将肆意写在脸上的人。今日见了才知道,他周身是那么平静,就如同朦胧的烟雨江南一样,轻柔的,没有刀剑气的。
但他眼里的东西太多了,多得让殷罗摸不清他真正的情绪,殷罗有些忌惮。
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出那句“你想要的,说不定我能帮你得到”的时候,殷罗眼里确实有杀意,但是只一瞬就打消了。
他或许真能猜的到她想要什么,他也许早就知道那是她的逆鳞。
他说出那句话,也未必是真正的想同她做个交易,他自始至终都在试探他们。
玉如意神色有异,先露了底。他就挑了个话同她讲,她到底还是被将了一军。
殷罗闭了闭眼,又想起探子给她的情报,听闲楼是聂家百年产业。可聂家少主却恭恭敬敬称他一声“公子”,殷罗从来不觉得听闲楼被收买了,直觉告诉她,聂家原本就属于南夏。
这是一场从百年前就开始谋划的局?
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