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红衣少女看向面前有些狼狈的陈聲,声音清朗果断:“你想要白绮山庄给你娘寻一个温暖的好住处,我们应下了。想必你曾听说过,南夏国四季如春,在那里没有疾风暴雪,更没有寒凉。我们在那儿有位好友,故此可以将你娘送去南夏生活,并且保证她吃饱穿暖,甚至可以为她请医师治疗寒疾……”她话还没说完,却见陈聲一下子给她跪下了,殷罗皱眉,连忙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你这是做什么?”
“白绮山庄的大恩大德,我替我娘记下了。”陈聲眼泪又往下淌,“我自小就没有爹,若不是为了养活我,我娘也不会去冰河为别人洗衣服,我每日见她身上疼得难受,恨不得打死我自己!”他用袖子擦了把鼻涕,又说:“我听闻大梁攒英宴,赢的人可以提条件!就偷渡出北辽来试试!没成想……竟然真的……”
殷罗朝他笑了笑,“你娘有一个好儿子,你很孝顺。”她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能这么说,然而她脸上真切的笑意,是玉如意多年未曾见到的,他的阿姐,很看得起这陈聲。
玉如意想起方才那么逗他,突然也有些愧疚,他低了低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蓦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走到陈聲身前,拍了拍他的肩,丝毫不认生,“兄弟,你是不是挺喜欢老虎的?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三台金虎雕像,要不我送你呗?也好安顿你娘。”
陈聲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吗的,他好感动!感动哭了……
玉如意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禁深吸一口气,他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哄人。玉如意抬眸看向殷罗,朝她挤眼,示意她赶紧想想办法。
殷罗沉吟片刻,对情绪失控的陈聲道:“你回座位上,将你娘住在何处、容貌体征什么的同武侍讲一讲,由他记下来,等攒英宴结束,我们就会派人赶往北辽,将你娘接出并送到南夏修养。”她说完眼神示意陈聲快些去。
陈聲闻言猛地点头,他按照殷罗说的跑下高台直奔自己方才的座位而去,这真性情的糙汉子脸上的泪和鼻涕混成一团,乱糟糟的,好心的武侍递给他一毛巾擦了擦,而后便拿来白绮山庄押镖专用的纸笔,将陈聲叙述的尽数记了下来。
攒英宴上发生这一为母而战的景象,是在座的众人都没想到的,拥护白绮山庄的中正江湖门派见此,都颇有感触,愈发敬重白绮山庄,而那些在江湖上比较独立的江湖门派,亦然因此事对白绮山庄添了不少好感。
但所有人,都很是称赞这为母远赴大梁的孝子陈聲。
毕竟北辽严寒这一事天下人皆知,而北辽的那些达官贵族以及小有势力的世家中人,他们换洗的衣服都会交到穷人手中,由穷人去冰河中浣洗,贵族世家只要出银子就行。从事这类活计的大多都是女人。故此,年轻时为贵人洗衣的女人,在年老时候绝大部分都是冰寒入骨,折磨的身体疼痛无法安睡,这就是陈聲娘亲所患有的寒疾。
北辽有许多人都患有此症,因此地世世代代都有需要银子的穷人为达官贵族去冰河洗衣,于是这病症在北辽是常见而少有人在意的。加上自从北辽新帝登基之后,封锁国门,禁止百姓南迁,有关此疾的消息更是随之渐渐减少了。
现如今,大梁与南夏,已经很少有人还注意着北辽普遍患有寒疾的百姓了。
陈聲的出现是让人吃惊的。北辽制律法严格霸道,若是被新帝知道陈聲今日所为,那恐怕会对他十分不利,可是这糙汉子脸上乐得开花,丝毫没想到自己在天刑司的未来会如何。
场中有人唏嘘有人惋叹,这孝子是将他娘的余生安排好了,可他自己呢?
第二轮比试也就这样结束了。
因陈聲这事给人的心理冲击颇大,接下来的几场便都显得有些乏味了。
先是北辽的擒苍门对战踩雁派四弟子落败、又是北辽中拳派对上银枪门失利、紧接着北辽的白衣门群战大梁中州府也是输的彻底……
攒英宴彻底成了大梁江湖门派合力对付不怀好意的北辽人的场地。
擂鼓的弟子大声喊着:“大梁,青粹门获胜——”
高台上交战的两派弟子纷纷离了场,输的北辽门派还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擂鼓的弟子。
至此,今日在攒英宴上的所有北辽门派都上了台,也都在台上落败后狼狈地离开了白绮山庄,他们走后,大梁的江湖门派也算松了一口气,连宴会上都活络起来。
殷罗见场上人都开始举杯觥筹交错庆祝,便打算去找台下的陈聲,想着带他去后院挑些押镖的弟子到北辽接他娘亲。可她走出主座两步,忽感白绮山庄中起了疾风——
白绮山庄内的红布无序飘摇,连擂鼓都被撞击发出声响,宴上的人发丝衣袍也被吹的凌乱……四月的天气平和柔顺,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风力!这不像风!更像是肆虐的真气!
殷罗抬手运功,红色鎏金的真气包裹她周围,托着她上了观槿高阁顶,她皱眉向白绮山庄外看去,只见一身着深棕色袈裟的人已然踏入了庄外的木槿林,他走的很慢,周身萦绕着棕红色的光晕,那之中似乎有狂风冲击,他身侧两旁的木槿树花叶都被狂风席卷着,快速脱离树冠,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