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三千(1 / 2)

孟清月讲到此处,没有接着往下说,他垂眼,那件事之后黄禅老人回到白绮山庄,就受了重伤,一年没有再运功施展内力,又过了四年,虫雾留下的旧伤复发,黄禅老人在一个夏日也离开了人世。关于东山府动乱那件事孟清月或多或少有些耳闻,但始终不知道具体的开端,是什么引发了三掌门动乱?他们动乱的原因又是什么?这些都没有人能说清。

只是那三掌门宴请各路英杰并放出毒雾这件事,怎么想都是别扭矛盾的。

他们就不曾担忧过,会不会有人不喝酒、在虫雾来临之前就将他们杀掉?

孟清月在黄禅老人离世之前还问过黄禅老人这几个问题,黄禅老人听后只是摇头,说了句:“这世间没头没尾的事情有很多。”这一句,也就证明了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何。

然而谢于荛听完这些后,在意的点并不是这东山府动乱真正的来由。

她在意的,是她的张自丛。

原来,他在死前都一直深爱着她。

谢于荛躺在地上,眼泪纵横如崩堤之河,她心下沉,心口却不痛,只觉得浑身都是麻木的,连带着血液,这控制不住的泪能流下,她的心却不能滴出血来。

这三千多个日夜,她在想些什么呢?她想她年老色衰,引得张自丛不爱了弃她而去、她想她口吐恶言,使得张自丛对她有了看法不愿回家……她的心魔日益壮大,她都记不清楚是何时得知了张自丛的死讯……太过于矛盾的情绪交织碰撞在她脑海里,她一时不知道该去深想哪一个,谢于荛总觉得,她这三千多个日夜过了如同不过,若是被张自丛看着她这么折磨自己的心,他会怎么觉得呢?谢于荛无从得知。

她与他初见的那日是个冬天,与他相恋的那日是个夏天,与他成亲时,海棠花开的正盛。

过去的年岁是怎样的?谢于荛问自己。

她不知道。

她只是每日都在怀念那时早膳的花羹、那时张自丛为她挽发、那时张自丛送她的新衣。

“夫君,这剑术的名字为什么叫怜心?”

“怜取佳人心,以剑护佳人。”

“夫君,我是不是老了?”

“阿荛,我不是说过了,你永远不会老。”

“骗人!张自丛,你从哪儿学来的花言巧语?”

“这可不是什么花言巧语,我发自肺腑。”

“不信!”

“真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活在人心里的人,都是不会老去的。”

谢于荛失声痛哭。

怜取佳人心……

“哈哈哈哈哈——”她无力的大笑,紧闭着双眼,她努力回想记忆里张自丛的脸,却见他站在光里朝她儒雅温柔的笑……

殷罗下意识地闭眼,她一贯看不得这样的情景,池夜有些感慨,但神色仍然淡淡的没什么变化,玉如意皱眉看着谢于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昉眼角有泪花,她觉得面前的女子悲痛至极,自己竟能产生共情,而孟清月垂着头,他曾听黄禅老人说过许多张自丛夫妻的事情,就连他这个不通男女之事的人也多有触动,谢于荛与张自丛的爱情跨越生死。

这点张自丛没有说错。

大梁皇宫,宿龙殿。

“这都四天五夜过去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崇文帝怒意满面地质问着鸿旸。

鸿旸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这几日他已经联络了所有的探子,却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明昉他们一行人的消息,他们就像是在江湖上凭空消失了一样!鸿旸低眉正想解释,余光就看见梅承庭风风火火地快步走进了宿龙殿。

梅承庭一拱手,声音也急:“皇上,大事不好了,派去灵州的兵队在半路上遭到截杀!”

“什么?”崇文帝侧身一甩袖子,连忙发问:“死伤如何?”那可全是大梁的精锐将士!

“全军……覆没!”梅承庭咽了口唾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又起一波三折,他都真的着了急,“似乎是那人动的手。”

“好、好、好。”崇文帝连说了三个好,他攥紧了袖口,闭眼又睁眼,“再派人去!”

“是!”梅承庭转身欲走。

“等等!这次你亲自带着安泰司的精锐去!灵州的百姓不能不管!”崇文帝叫住了梅承庭,“先将手头上追查明昉他们下落的事停了!转接给大理寺,你只管去灵州,既然那人明面上都动手了,这灵州暴乱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替朕前去也算是探探风声,与那人对上一招!”

梅承庭也没深想,又一拱手,应声后快步退下了。

崇文帝见他背影越来越远,又对着鸿旸吩咐道:“去请你师父,让他找寻明昉他们的下落。再之后你亲自去趟大理寺,让徐家小子动用大理寺所有的巡探,就算将整个大梁给朕翻个底朝天,也得将他们带回上京!”

鸿旸低头去做了。

见他也离去,崇文帝深吸气,坐在了龙椅上,看着面前堆成山的奏折,觉得有口腥甜涌入喉头,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将其压下,心乱神不乱。

只要找到了那几个小家伙,这大梁之内的棋局,就真的要开始落子了。

十三年前他险胜一招,这一次,他定要碾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