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闻亭儿,日日忍受湘西闻家秘术生死间的折磨,纵然在长林六子之列,她那孤僻的性格导致她只与殷罗、孟清月两人还算亲近。
如果不是曾经的玉如意心疼怜悯她,为了讨她欢心常送稀罕礼物,恐怕闻亭儿压根不会主动搭理他,这句话毫不夸张。
在郁枫印象里,闻亭儿主动跟人交谈没超过十次,她那张绝美容颜下有显而易见的自卑。
所以适才崇文帝那一番话如同触碰殷罗的逆鳞,她现在这反应都算是收敛着脾气呢。
郁枫不禁又想起当初轰动江湖的雨子渡惨案,殷罗出手那叫个利落,招招式式奔了索命去的,也因此,他有点害怕殷罗越想越气,忍不住对崇文帝动了手,那可就太难收场了。
“教主。”他柔着声音又唤了殷罗一遍,拿出他长林崖大管家那一套圆滑处事的做派劝说道:“属下在上京听说,南夏徵仁世子池玄承行事有些过于夸张,要任由他进听闲楼参加国宴,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好歹也是聂家少主的地盘,要不咱们就?应下?”
崇文帝视线转向郁枫,心里暗道这小子倒是有眼力见儿,如今这场景,他跟殷罗谁先发生便等同于谁先低头。他身为一国之君,在小辈面前低头实在可笑,所以他不想开口。
殷罗憋着一口气,以崇文帝对她的了解,这孩子是个顺毛捋的,他冲撞出她怒点,她就得跟他犟到底。想等她说话,难得好比海砚山风雪一夜融化。
红衣少女深呼吸一次,也不看郁枫,还是凝视崇文帝,好像非要分出个高下。
崇文帝见这倔牛般的姑娘不认郁枫的账,他侧了侧眸子,轻咳一声,却道:“时候不早了,奔波一天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是怎么也得保全帝王脸面。
可谁也没有料到,殷罗忽然轻笑一声,竟真的直接转身走了——
徒留郁枫站在原地,扭头望着殷罗那略显骄傲的背影不知所措。
她走了?这就走了?那他现在是该不该走?他走了会不会对崇文帝很不敬?
而崇文帝看着殷罗潇洒离去,不禁哑然。
这……丫头。
还真是有他二皇姐当年那股子劲儿啊,崇文帝皱眉垂眼,只觉得自己又遇上了一样的难题。他总以为手里的皇权是大过天的,用得便格外勤了些。
谁料偏偏她们两人都不将他和这皇权放在眼里,一个得知他赐婚梅承庭后自请脱离皇族去了那天天喊打喊杀的江湖、一个在得知他要拦截闻亭儿后怄气闭口不言现在直接转身走了!
黄棕色衣袍加身的帝王无奈地对着郁枫摆了摆手,终究是没发怒。谁让明梵岚已开了先例呢?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像她也是正常的。
“回去你再劝劝她,莫要一意孤行。”
郁枫寻思着还劝什么啊劝,陛下您这么跟她说话她确实不会打您……但我要是这么说可就不一定了!而且他又不想让殷罗拦截闻亭儿,他才不愿意做费力不讨好的中间人。
但他也只敢自己暗地里腹诽,明面上那套他仍然做的很好,拱手非常恭敬地朝崇文帝行了个退身礼,“是,草民回去一定好好劝劝她。陛下好生歇息,告辞。”
郁枫踏出宿龙殿的那一刻,殷罗早就不见踪影。他懊恼的挠了挠头,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返回殷府,路上他都在想,他是不是真该好好劝劝殷罗了?劝劝殷罗别再进宫了,最好月圆宴之后连上京都不要回,那样才能落得清净!
听闲楼,遮凤阁。
南夏皇族持有的令牌材质花纹各不相同,故此分辨起来很是轻松。就比如池临静现在手上拿的这块吧,黄金篆刻了蛟龙缠珠纹路,中间还留出了题名的位置,雕写了“徵仁”两字,而令牌背面,则镶嵌一颗有些夸张的红宝石,当真是令如其主,吸睛奇葩。
青袍公子拄着额头懒懒靠在屋内软塌上,把玩着这块徵仁世子一掷千金后被当掉抵债的令牌。
屋外闪过人影,停在他的房前,昏黄烛火投射过来,女子身形映在窗纸上,勾勒出窈窕。
“许久未见,谷上花。进来吧。”池临静也不转头也不抬眼,只仍面无表情打量着手中令牌,但轻飘飘的语气中却透露出肯定。
身着暗紫色衣袍的女子闻声推开房门,冷冷回着:“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南夏将乱,你还有心思在此处等着参加大梁国宴,心未免太大了。”
池临静垂眼,随手把徵仁令牌扔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桌上,嘴角勾笑反问:“南夏将乱?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莫不是谷大祭司观星又看出来了什么?再差你请我回宫主持大局?你离开大梁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不愚,才是南夏如今的皇帝,王庭里的事有他、有尚越引、有你父亲就够了,何必千里迢迢来一次大梁寻我呢?”
他言语间是少有的轻佻,混然不在意谷上花那越发冷酷的面色。
“我不是为拦你。”谷上花在他眼前站定,“也不打算抓你回去。只是来提醒你,你我两人之前的协议现如今该实现了。我要杀了徵仁!为珏报仇!你得帮我一把,偿还我之前予给你的人情。”她说的极为缓慢,眼里的杀意深沉,渐渐过度出仇恨。
池临静抬眼,眉目平静,连串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