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夏王庭那场变故发生之后,谷上花把一切的错误怪在了池临静身上,她跪在池临珏的坟前,痛哭着用鞭子指向池临静,说他若不去春城参加那剑会,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过往画面在池临静眼前回放,他叹出一口气,“不要在大梁国宴期间动手。”
谷上花听懂这话里隐含的意思,明白他是怕把听闲楼牵扯进来,毕竟是南夏在上京培养近百年的势力,她分得清利害,于是她颔首,又道:“那就等他返回南夏,我在路上埋伏。”
池临静敛了敛眸子,未作回答。
“我爹那里,你得给我善后,”谷上花正视他,神情略有些复杂,她吸气,道:“听说徵仁这次出行带了六名华英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能回南夏,往后在朝政上,你别难为我爹。也别将我的作为告诉小陛下和温太后,为珏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亦是苦情之人,痴恋池临珏近十载,却眼睁睁见他爱上尚书之女温谪。在池临珏登基之后,温谪被抬为皇后,而谷上花却因是大祭司独女,封官掌印到凤城,这一呆就是三年。
三年后,她回到去陵城,恰逢池不愚出生。
青袍公子皱起眉头,以劝告的语气回她:“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做,以后日子还长,待我拿到还生,不愚病愈之后,必会让王庭中那些怀揣异心的家伙血债血偿,替皇兄讨回公道。你不要冲动铤而走险去做傻事。你可曾想过,如果你出了事,大祭司该如何?你是南夏下一任的掌印祭司,犯不着因为池玄承这样的小人葬送自己。”
“多谢提醒,但你只要记住答应过我的事便好。”谷上花冷着脸,压根没把池临静的劝告当回事,她语罢,转身出了房门,关上双山花木门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池临静,珏最喜欢的那片梅花林,抽了新枝,或许今年会开花。”
“谷上花,你要想清楚。”
“我从来都很清楚,但我等的太久了。”
池临静闻言缓缓闭上了眼。
“再见。”
经过六日精心布置,听闲楼可谓是面貌一新。大红的绸布绕在四方擎天商柱上、龙凤齐飞的屏风围在场子四周,足足有三十来米,每块分开都如拼图模样,凑在一起便是无边的富贵美满。这场子从东边到西面由高到低、层次也分明,在中秋那夜,排列有序的桌椅将会坐满宾客,举杯共同庆贺大梁一年一度的月圆国宴。
聂人犀这几日连轴转,忙里忙外脚底都要冒烟,他心细,总能看着些常人压根不会注意的微小纰漏,且又追求完美,便强制要求很多东西重新做。
这么一下来,消耗的财力物力便比预算账目上还超出许多。
此时翻阅完账目的聂家主端坐在书房四角连梯的紫檀木桌椅上,批头盖脸地教训在他眼中没事找事、铺张浪费、胡乱花钱、精神有病的聂人犀:“这东海的琉璃珠,只是用来镇场的,你拿出一个用来仿月还不行?你拿出三个来,还挂台上,说是什么招财的办法。你见过哪家客栈这么招财的?为父想都不用想,等着月圆宴一结束,这三个琉璃珠立马就得消失不见!”
“为什么啊?”聂人犀心里想着:一年一度的盛事,好不容易落在了听闲楼的头上,热闹中添些奢华难道不是正常的吗?琉璃珠好好挂在台上红绸中央,怎么就会消失不见呢?
“还问为什么呢?!”聂家主气的吹胡子瞪眼,“我看你出门两趟是什么都没学到!且等咱这客栈夜间清客后,流窜在大梁街巷里的盗贼们便要倾数出动了!”
聂人犀“啊?”的发问一声,正想反驳。
屋外传来掌柜的呼喊声:“家主!少主,申时将至,您二位可要下来收拾收拾,准备今夜宴会?”
聂人犀以为掌柜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却不料聂家主丝毫不买账,他仰头对着门外回:“不必,今夜的主角总也不是我们父子俩,没什么可收拾的。你们且把场子控好了,物料食材一一检查,陛下传来消息,要谨防有人下毒!宴会上尽是大梁国的权贵官员,绝不能松懈!这可关系到咱听闲楼往后在上京的发展……”
“谨遵家主令。”掌柜在厅里朝着书房方向一拱手,挥着胳膊招呼小二去检查了。
聂人犀皱眉略微有些警惕地盯着聂家主,唯唯诺诺道:“爹,要不我也下楼帮忙?我购置了一批银针,打算给主座那几人备上,吃什么前先试试,没有毒也就放心了。”他伸手指向门外,随即迈步抬脚想跑。
“小兔崽子,你别想跑,这次听闲楼的损失,都得从你口袋里扣!敢少一分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爹,您这太不地道了!您怎么能跟儿子分的这么清呢?虽说亲兄弟明算账这话确实占理,但我不是您兄弟啊,我是您儿子,而且此次也没亏多少……我觉得若是今日国宴顺利,崇文帝肯定会拨下银钱作为赏赐,届时都给您还不行吗?”
“油嘴滑舌。说让你补上你就补上!”聂家主不妥协。
日头在父子俩的交谈争论中缓缓向西沉落,如曾经无数次那般发出昏黄的光,远处天边有红霞飞斜过火烧云,留下点点金色,橘红神秘高贵,像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