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懂事的起身让位,好方便闻亭儿入席。
眼看着鸦青色少女坐在他与殷罗中间的空位,也不显得拘谨,她像是在心中预演无数次此番场景,而今只是照做了。
朝臣们开始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着这个在宴会过半时不请自来的闻家蛊女。
殿内即便停了歌舞也未曾安静,殷罗于这嘈杂闹声里偏头,眼中很是复杂,“你来了。”
“是啊三姐,我来了。”闻亭儿坐下那一刻便给自己倒上酒,饮一杯后她垂下眼,自始至终都没看殷罗一眼。
并桌的徐知尘、邬子寒朝她望过来,分别唤了她一声,她依旧没抬眼,却应答了。
高位上端坐的崇文帝又仔细打量闻亭儿一遍,心中有个声音在跟他说:要不现在立刻颁布赐婚孟清月和明昉的圣旨?反正总也要说,与其等到宴散压轴的时候再颁布,不如现在定下来得了。
迟则生变,闻亭儿入宴时间越长,他这心里越不安生。
于是崇文帝朝一边站立侍候的昌德公公挥了挥手。
昌德公公会意,从手袖中掏出一卷圣旨,展开之后,端着他那穿透力很强的尖细嗓子先道:“想必今日前来赴宴的诸位早就得到消息啦,陛下有意赶在这大好的月圆宴上,为明四公主与孟庄主赐婚——”
宴中众人纷纷闻声仰头朝他看过来。
一时间,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闻亭儿那儿转移到了昌德公公身上,他已过花甲,太监帽下露出的碎发已经花白,那眼神也似午后困倦的老猫,但宣读圣旨那气势派头却很是专业,或许是这么久以来读的多了的缘故。
崇文帝身侧的明昉起身抬眸,却不是望向昌德公公,而是越过圆台望向孟清月。
恰此时,孟清月也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两人对视着一起走上圆台,并肩恭敬地跪在崇文帝所坐的桌案前,等待昌德公公宣旨。
“今有白绮山庄孟清月,中正真诚,皎洁似月,又与朕膝下独女明昉相知相爱,朕便有意赐下一纸婚约,特许九月二十九,于江南翠州完婚。”
崇文帝这圣旨写的简短,但大致意思一点儿没差,昌德公公在读完后,高举胳膊过了头顶,双手下落时他跟着躬身,“请清月公子接旨,请四公主接旨。”
孟清月恭敬地伸手接过昌德公公递过来的圣旨卷轴,他缓缓吐出字句,声音温柔坚定:“谢陛下成全。”而后他在众人注目下搀着明昉站起来,两人又一齐冲着崇文帝行了个礼。
“回席上吧。朕一贯便宠爱昉儿,诸位应也看得明白。朕看重清月,是因为朕本身就没打算将大梁公主的命运与这皇权捆绑在一处,朕只希望朕的女儿嫁给一个真正能守护她一辈子的人。赐婚清月与昉儿,这件事朕考量了许久,如今定下来,也算了却朕心头一件大事。”
崇文底端起酒杯,笑着对朝臣们举杯。
在这过程中,殷罗一直注意着闻亭儿神色,鸦青色少女没有任何明显的波动,甚至在看见孟清月接过圣旨的那一瞬间,扬唇勾起微笑,尽力演出一副由衷祝福的模样。
可殷罗没忽略到她眼底逐渐消亡的那仅存的一丝光亮。
“亭儿,宴散后,你打算回湘西吗?不如跟我回殷府?我们六个已经很久没一起过中秋了。”殷罗敛眸,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又拿过闻亭儿桌上见底的杯,给她倒上。
玉如意闻声很是赞同,于是乎搭话:“对啊,四姐,我可想你啦。你都不知道,我回孤山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的要守斋戒,且族人们大多简朴,我也不好意思大鱼大肉,”白衣少年皱眉瘪嘴,摸向自己肚子,不忘朝闻亭儿眨眼继续道:“都给阿玉饿瘦了。你跟我们回府上,末了咱再吃一顿,”后面这句他压低声线,“在这种公共盛大的宴会上,一贯吃不饱的。我还差人做了个金镶玉的手镯,正想送给你呢。”
闻亭儿抬眼,先看殷罗再看玉如意,她嘴角始终带笑,单纯的如同未经世事的少女,丝毫看不出来她杀人不眨眼。闻亭儿心中很清楚,殷罗和玉如意说这话,并非是多想和她吃一顿月圆饭,而是在试探她的心境,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邬子寒也适时发声:“对啊四姐,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前两天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四姐人美心善怎可能杀我小叔叔的,怪我没有提前问你,等回殷府,我给你做一个石头小像赔礼道歉好吗?”身着山水衣袍的他抬了屁股,凑近闻亭儿,哄着她。
这一句人美心善给闻亭儿整的笑意加深,她深知自己配不上这词,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邬子寒。
“老四,跟我们走吧。”徐知尘抚摸两下她如瀑布般的长发,又慈爱又心疼地劝:“人生难见几多月圆光景,团圆机会就在眼前,我们能聚便聚,可好?”
“亭儿,在上京看月亮,与在湘西是不同的。”孟清月举杯敬她。
此般被簇拥、被关心的感觉,已多久没有过了?闻亭儿垂眼又抬眼,端起酒杯回敬孟清月,她清楚自己这五位兄弟姐妹很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个饭,哪怕只是一个单纯的家宴。
可她无法做到,她这一路进京,尽力隐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