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线缓,说的也精密,细细捋顺完这一切后,他动作轻柔抬手关上不断吹送冷风的窗子,慢步走到茶桌前,探指摸了摸桌上尚且温热的茶壶后,提起来给自己倒了半杯。
“可是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明明您已经猜到殷姑娘现在何处,为何还要告诉聂少主那两个听起来实在不太可行的办法,让他去人前露面呢?这么多年来,您的猜想一贯都与事实差不离,只等我们商量好对策,从地字牢房中救出殷姑娘不就行了?”
池临静不着急答话,他垂眸抿了一口茶,入腹的温缓解了秋风的冷后,他平和呼出一口气,放下茶杯,对夜二的发问不气也不恼,仍是用那不急不慢的语调回着:“我猜到了有什么用?须得聂家少主知道,单凭聂家少主知道也没用,得让查案的那几个亲口告诉听闲楼聂家的少主,殷罗现下被关押在何处。”
“恕属下愚笨,不懂主子此话何意。”夜二眉头深锁,开始在心中思考自己为什么听不懂池临静的话,难道自己是白痴吗?
“若聂人犀知道此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让众人知晓,那他该以什么理由去地字牢送饭‘探监’与殷罗取得呢?据我所知,地字牢房好像没有关押着聂家的老相识呢。
还有,夜二,你想过一件事吗?如你们所说,那皇宫南街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殷罗是甘愿被御林军带走的,她这般行为,是属藏拙。因为她深知,如果对御林军动武,那即便没有嫌疑,也会被判上个图谋不轨的名头。她都这样做了,我们亦然不能同御林军正面交锋,可那地字牢房又偏偏是被御林军大批兵力所守护,想见到殷罗,只能走正牢门。我那两个其实并不完备的办法,是想靠聂人犀开出一条通往地字牢房正牢门的路。”
此时此刻,夜二又一次真正体会到了池临静的心思有多深不可测,只是听他们四人口述的尹家情况,他不光推断出了隐藏在尹家灭门一案背后的原因,还推断出了殷罗是甘愿被御林军带去了地字牢房!
他甚至想好了对策——
令聂少主去人前露面,此举虽有风险且讨人嫌,但却是唯一最好的办法!毕竟聂少主在上京是有名的纨绔公子,在月圆宴上喝了点酒后做出什么样的事在外人看来都算合理……
噪杂的喊声乘着风隐隐透过窗棂,听不清,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池临静垂眼再抬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底暗昧涌动。
他忽然觉得,崇文帝接不住那人要落的子,也不止将输掉这一步棋。
皇宫南街,尹家府邸前。
聂人犀掀开琼玉马车的帘子,皱眉望着朝他围过来的乌压压十几名御林军,在心理强烈暗示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要学学池临静的稳重和裁缝的胆大和钱串子的嘴欠后,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的玉观音跳下了马车,“你们拦我干嘛?怎么了?这道不让走?”
御林军中一人看向身侧同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后,彼此眼中都有些疑惑,现下都过了子时,按理说宵禁后应该就没人出行才对,怎么眼前这身穿湖蓝色元宝大褂的公子神情如此自然,跟这是他家一样?违反宵禁规矩的人碰见御林军不应该谨小慎微的吗?
“此时已宵禁,按律不可出行,这位公子,你缘何出现在此处?”其中一人发问。
聂人犀学着记忆里玉如意那不要脸的样子,将怀中的玉观音推出展现在御林军的眼前,他们的瞳孔骤然放大,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原样,双眉锁得却更深了。
“我们没有时间陪公子在此处变戏法,还望公子报上缘由返家,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谁给你变戏法了?”聂人犀一手抱着玉观音,一手叉腰,理直气壮反击道:“本少爷可是上京第一大酒楼听闲楼的少主,刚举办完大梁月圆宴,你们不可能没听说过本少爷吧?”
“公子莫扯闲话!这国宴一贯由当今圣上举办,你此话实在僭越,请公子当即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十几名御林军的手随着此话落地而拔剑指向聂人犀。
“你们干嘛啊?!”聂人犀瞪大了眼,便说便提高音量,他嗓子本就不属雄浑那一挂,此般倒是尖细得恰到好处,极具穿透力,至少回荡在整条皇宫南街内久久没散去。
“没人教过你们吗?说着说着话拔剑可不是好习惯!口口声声说让本少爷返家,那你们倒是把路给本少爷让开啊!你们都不分东西南北吗?难道不知道你们身后的路才是通往听闲楼的吗?本少爷此行是从殷府去了,大梁上天鉴的圣主、也就是圣上亲赐的一品皇商玉六公子,赶赴国宴的时候不小心将这尊玉观音像落在了听闲楼里,因此物实在贵重,家父便差我立刻送来殷府,但殷府没人我怕放下丢了,就想抱着回去明日再说。我总得回去睡觉吧?可谁知道你们干嘛拦我?是前面死人了还是怎么了?打通的路怎么不让人走呢?”
这一通吐槽经他这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很有玉如意的风采,正当聂人犀洋洋自得之际,一道动听且熟悉的女声从尹家府门处响起——
“夜深人静时,何人在此喧哗?”
聂人犀闻声,心跳一停。
呀!是他的徐大美人!可算找到跟徐大美人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