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人这番暗中较量的谋划在日落时分就被打破了。
彼时,身穿青玄色织绣飞鹤云纹官服的徐揽云大步踏入听闲楼红木门槛,歇息半日后她的精神得到了很大缓解,恢复了那一副目光清明严肃郑重的模样。
一进门,她便头也不回地抬手,示意跟随她前来的大理寺暗子守在门口即可。
这行为惊动了听闲楼的聂家掌柜,他以为是楼中出了什么事,心险些都要跳到嗓子眼。思量一转,他放下手中拨弄的算盘,匆忙在账目上勾画完最后一笔,赔笑拱手快步走出柜台,朝徐揽云道:“见过京府使。您一贯事务繁忙,怎么今日得空赏脸,来我们这微末地方了?”
徐揽云回望他,轻轻颔首,语气平静:“非公务,掌柜无需多想。”她答完这句,抬眼打量听闲楼六层阁楼悬空的建筑,口中吩咐着:“劳烦掌柜将聂家少主请来同本使一叙。”
“什么?!徐大美人来找我了?”聂人犀激动得差点推开遮凤阁的窗子跳下去。
掌柜神情复杂,他抬袖擦拭两下额头上并没有的冷汗,一看就是有话想说。
体察入微的池临静向他看过来,“聂掌柜有话直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
掌柜这才叹气,先对池临静一拱手,“公子,那京府使穿着大理寺官服,神色很是严肃。一进门直接喊话要少家主下去跟她谈话,属下是怎么都觉得不太妙啊。”
“去去去!”聂人犀满脸不屑,他眼中充斥着名为爱情的火花,“她可是你们未来的少主夫人,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指定是找我吃饭来了!快看看本少主这行装有没有不得当的地方?聂伯,帮我整理下肩头褶皱。见我未来夫人,我必然要端庄得体些!”他说完抬步欲走。
“等等。”池临静敛下眼中思绪,“我跟你一起去吧。”
“去去去去去!你跟着瞎添什么乱?那是我夫人,又不是你夫人,你凑这热闹干嘛?”
聂人犀义正词严地伸出胳膊,抵在了方才起身的池临静肩头,似乎想阻止他向前一步。
“聂人犀。”池临静眯眼,刹那间特别想把聂人犀踹到一边儿去,但思及聂掌柜还在,他这光风霁月温和安静的形象不能被打破,于是侧身靠近蓝衫青年,低声说:“你还真是傻的?她穿着大理寺官服、带着六名护卫来找你吃饭?且现下不过申时末,哪儿有这时间点用膳的?她定然是要去尹家办差,途经此,传个话罢了。莫要耽搁,你想让她等得再久点?”
“你!哎呀!”聂人犀嘁一声,甩了甩袖子妥协般转身,“那快走吧。”
徐揽云早在大厅中的八方座坐下,须臾空闲,她也不忘在脑中捋顺关于尹家惨案的线索。
不多时,一身蓝衫的聂人犀和记忆中那极为淡漠的青袍公子走入视线,她才恍然回神,站起身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聂少主,夜公子。叨扰二位了。”
“什么话?不叨扰,一点儿也不叨扰,京府使能来我听闲楼,真令此蓬荜生辉啊!”狗腿子聂人犀讪讪一笑,挥手想要招待徐揽云重新入座。
池临静的轻笑毫无预兆地传入他耳朵里,不好的念头在他心中腾起,他感觉下一步池临静就要讽刺他这行径,于是灵机一动,抢先开了话茬:“你也来坐,自己家还等着我招呼?”
徐揽云闻言重新抬眸,打量长身玉立在她面前的青袍公子,他仍是如初见一般懒散倦怠,但那双微微敛着的桃花美目中分明多了些之前没有的笑意。他这个人很是奇怪,徐揽云一直都这样觉得,他看起来好像对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却又好像将这世上一切的事物都收容在那漆黑平静不见底的眸子里。
他身上衣着,还是那花绣龙袍的样式,只是换了底色,眼下是用水青外衬墨绿的锦缎翻裁绣上隐约浮动的花纹,在自然光线照射下堪堪生出万般变化,如他人一样神秘莫测。
池临静注意到徐揽云疑惑的眼,他在半空同她对上视线,但那眼中的笑意却早空无一片。
青袍公子淡声发问:“京府使既着官袍来此,想来是有什么正经事要告知?”
“倒也不算正经事,”徐揽云环望两人,“我此行要去尹家,会途经地字牢房。想在听闲楼中讨些吃食给阿罗、玉六公子他们四位送去。地字牢房环境艰苦,饭菜不佳,今晨我去找阿罗,她曾言玉六公子爱吃听闲楼中的桑葚花糕,不知后厨可留有新鲜的?”
“桑葚花糕?”池临静眸中思绪飘了一圈,“确定是桑葚花糕?不是蔷薇饼?”
徐揽云摇头,认真答:“我不会记错,阿罗确实说的是桑葚花糕。有什么不对的吗?”
聂人犀难得机灵,立马接话:“没有什么不对的,主要是桑葚花糕比蔷薇饼做工复杂,耗时多一点。阿夜在听闲楼中担任后厨主管,他最清楚这个了,应该是怕京府使你久等,才多此一问的,对吧?阿夜?”
池临静皱眉扫了他一眼,兀自朝后厨方向踱步。
走出聂人犀与徐揽云视线,他扶额叹了口气,在心里吐槽:好一个聂人犀,谎话拙劣出了一种新高度。听闲楼这两样招牌糕点中,分明是蔷薇饼比桑葚花糕难做,那蔷薇四蒸四晒才能做成蔷薇饼,而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