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确实是人活下去的好办法。”他先是肯定了一句,后又问道:“你的内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殷罗闻言轻笑,“长林崖医师说,我身子破耗严重,有可能再也使不出真气了。他给我开了好多汤药,让我每日喝着作为调养,目前未见有什么效果。其实没关系,就算武功尽废,命还在便好了。”她满不在乎。
两人走过洗心厅,便望见坐在屋里的玉如意正和郁枫皱眉说着什么,白衣少年神色似乎很是凝重,郁枫嘴唇张张合合,手上还不停比划着。
殷罗停步,转脚向洗心厅。
池临静慢悠悠跟上她。
“留美人断不可能看错!”郁枫愈发焦急,“整个朱瘦城就那么大,居住的还大多都是玉家人!一个人看错,总不会所有人都看错吧?”
“怎么了?”殷罗将手中的长林陇翠放在茶桌上,问向玉如意。
玉如意哑然一下,斟酌片刻,才道:“当初咱在灵州的时候,梅承庭不是去过一次我的留美人庄吗?郁枫非说,不对,是留美人非说,那次他是被皇族马车送进朱瘦城的。我近来得到消息,玉善真人,死了。尸体是在苹都郊外的海边被路过渔夫发现的。”
“这都多久了?怎么现在才说?”
殷罗皱起眉头,若是留美人的话是真,那便说明,崇文帝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被动,他能差遣马车把梅承庭送进玉家的朱瘦城,一定是存了另外的心思。
玉如意摆手,“留美人当时怕她看错,一直不敢说,阿姐你也知道,涉及上天鉴和大梁皇族的坏话,听起来太像挑拨离间。但,前不久崇文帝亲临宁城蚍蜉学堂,回京的时候经过了朱瘦城外,恰好那时候留美人带湘商进城,她说,她这次看清了,崇文帝乘坐的那辆马车,就是当时把梅承庭送进朱瘦城的那辆。”
殷罗微微攥拳。
“这岂不是说明,崇文帝也曾到过灵州?”
池临静的发问使得洗心厅里一瞬安静下来。
殷罗表情微妙,玉如意沉默不语,郁枫低下头不敢接话。
不过须臾,素衣少女重新提起长林陇醉,踏出屋门。
青袍与玉如意隔空对视一眼,接收到少年人怂恿的眼神后,他垂眼快步追了出去。
“看完闻亭儿后,你要进宫?”
“你怎么知道?”殷罗颇有些吃惊于他这精准的猜测。
池临静没有再回答,只安静地跟她走到埋葬闻亭儿的地方。
上京的郊野,昨夜漫漫飞过雪,铺出一层银白,覆盖在枯萎的草木上头,很是凄凉。
殷罗抬手打开长林陇醉的封口,轻飘飘均匀洒在雪地,语气温柔:“三姐来看你了,给你带了些你喜欢喝的酒,喝了暖暖身子,上京不如湘西和江南的气候,现下太冷了。”
半坛子酒没了,她在闻亭儿坟前蹲下,伸手抚摸冰冷发灰的碑文,那上面用剑锋刻出“家妹亭儿”四个俊秀雅致的字,一看便知是出自孟清月之手。
“二哥有心了,你生前得罪过那么多人,如果在这墓碑挂上湘西闻家的名儿,恐怕你在地下也尸骨难安。家妹亭儿,挺符合你在我们心里的位置的,你永远是我们的家人。”
殷罗并没有哭,反而笑起来,“听说你的尸体在皇宫外街被发现时,肉身早烂了,看不清面貌,若非那宽大的鸦青色裙子下罩着的白骨胸口插着把被黑血浸透的袖匕,二哥和明昉都不敢向前认你。你那绝色容貌冠绝江湖美人榜,曾有多少人守在湘西官道上,日夜等着,就只为了一观你玉颜?还真应了你那话,这世上的物件、美景都不能常在。”
她笑得越来越悲伤,像是在与坟里的姑娘闲话家常:“想必你知道,我在海砚山下用出了透骨金针的最后一式,我给它起了名,叫求雨。我还是没听你的话,再一次动用了禁术,这心脉受损的严重,长林崖的三老说我的武功兴许废了,如果你在,想必会冷着脸让他们滚,然后走到我榻前,摸我的脉搏吧?”
“还记得我跟你说吗?五岁那年,我娘就抛下我不知去向,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失踪了。没成想,她是北辽帝师昆山夫人,十三年前被新帝的人抓回了皇宫,被囚禁在帝师府,直到死前,活得还倍受折磨。
她是为我挡箭才去的,这些日子我哭了很多次,夜里总回忆这,怎么也睡不着,那根箭本应该贯穿我的心口!按照我这野蛮性子,在以前,怕是拼命也要冲到高阁,誓杀万洛新……但那日,我跪在我娘身前,看着她那张脸,我四肢用不上力气,我觉得世界都空了,我眼前只有我娘、即将死去的我娘。”
殷罗再次倒酒,“你是个傻丫头,跟我娘一样傻,别人的命是命,你的便不是吗?那明之渡要抓明昉,你就让他去跟御林军斗不好吗?做什么非要跟他动手?要我说,你就不该跟着来上京……可三姐又理解你,因为此事放在我身上,我也会与你做一样的选择,我也会护住明昉,哪怕我死了。就好像,旁的人不懂,我为什么会不要命的去那海砚山下,去找辛一保。亭儿,你是懂我的吧?对你我来说,有太多人事物,都比自己的生死更重要。”
“二哥跟明昉的婚事取消了。是明昉亲请的旨意。听小六说,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