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明白明昉为什么要取消婚事。她仰慕二哥,却也没有喜欢到疯魔的地步,你为了护住她丧生,她实在不肯在你去世后,于人间办一场她和二哥的轰轰烈烈的婚事。她不想自己良心难安。”
“这些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两日前,我派人去了趟湘西,想接良良到上京来。它不肯走,听弟子说,它口里叼着一块儿你的锦帕,趴在你住的那屋子前不动。想来,它这是通了灵,我从海砚山救下它,它就认我为主。而你养了它这么久,它想为你留在湘西,度过它的余生,如此也罢。”
满满一坛酒浸透厚厚的雪,殷罗缓缓起身,她深深望了那墓碑一眼,“过两日,我再来看你,也顺道带些纸钱来烧。现下,我要去趟皇宫,有些事要问清楚。至于渊缙王杀你这仇,我会想办法报了,但我没了武功,这回须得智取,你且等等。”
风吹过,吹开雪沫,底下几丝杂草探出头来,仿佛目送素衣少女和青袍公子离去。
大梁皇宫,宿龙殿。
梅承庭在小灶换上煮酒的壶,热腾腾的火光裹在壶外,照亮了围炉对坐两人的脸。
“今年冬日早至,比往年都冷些,陛下指甲发紫,这乃体寒之征兆,晚间没什么政事要处理,你我便别饮茶了,喝着热乎的酒,暖暖身子吧。”
崇文帝应了声,接话道:“最近这几个月变数太多了。连大梁的气候也不对劲,据说,江淮往南,近来暴雨频发?那二十四里长堤,建造得怎么样了?”
“据司建部传来的消息,如今应当已步入结尾工程了!”梅承庭眉梢有些喜色,“二十四里长堤一旦建好,四江辖域周遭的田庄和上万户村落就不必再担心每年的洪涝灾害了。”
“是啊,尹邈确实是个清正为民的好官,可惜了……”崇文帝叹了口气。
他话音落,殿外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来人似是不紧不慢的。
紧接着,他望见一极为熟悉的衣桌,是米白夹灰的内外双挂长裙,衣角和袖口都缀着玉兰花样,束腰的玉带是独特花纹,绣了隐约的红金色。
崇文帝视线上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殷罗的面容。她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先几次见她的时候,她那身张扬的红衣衬得她本就上扬的眉眼更加锋利,她看人的眼里总有些讥诮的意味,眸子的光亮很盛,像是摘了星辰添彩。可眼下,她穿着与记忆里卞香附相同样式的素衣,一贯上挑的眉眼平和垂下,她眼里,似乎,什么都没了。
她在殿外站定。没几秒,那穿着水青色花绣龙袍的公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两人目光中。
池临静与她并肩,隔着宽敞的大厅,与崇文帝对视。
殷罗浅浅拱手算是行了一礼,她没着急踏入殿内,只顺着刚才听到的崇文帝的话回道:“陛下既然觉得可惜,那为何还任由尹家惨案草草了结?揽云不过是求个真相,便被您卸去官职,大理寺的口碑也因此案一落千丈,难道这就是陛下想看到的吗?”
她这一连串的发问夹带浓浓的火药味,那平垂的眉眼虽然还在平垂,却看得崇文帝呼出口气:“无召入宫,不合律法!偷听朕说话,不合规矩……”
“那又如何?”殷罗抱胸,不解地望他,“莫非陛下也要再将我关进大梁地牢吗?”
池临静淡然扫过崇文帝的脸,很明显站在殷罗这边,像是撑腰般,他道:“本王远从南夏来此,纵是外宾,却也该迎。陛下视本王为空气,岂非失礼?”
崇文帝回眸,打量池临静两下,终是从桌后起身,朝梅承庭嘱咐着:“去再拿新盏。”
梅承庭去前转头望了眼殷罗,她那有些内敛的剑拔弩张的劲儿,让他觉得风雨欲来。
“大梁律法,本质是什么?”殷罗迈过宿龙殿门槛,她朝崇文帝微笑,“不就是为了一个公道吗?世上的规矩那么多,为的又是什么?不就是约束方圆吗?”
她在距离崇文帝三步时停下,表情十分复杂,她眉头皱起,眼里流露出恨意,可她嘴角弯弯,道:“将尹家惨案的责任推给一群水匪、灵州周武官家女眷至今都没找到,您看起来也不甚在意、还有那常应莲,她虽是名女子,但陛下你应该看得出她的才能吧?她比哪个男子差吗?您像对揽云一样对她,削了她的官职,不再理会她的政见……”
“殷丫头,你来此,是想在朕面前,为这些人打抱不平吗?”崇文帝闻言,不悦极了,他强忍着怒火,才没有在殷罗提到常应莲时就震怒把她赶出去。
这丫头还好意思说?她明里暗里跟他、跟大梁皇室对着干了多少次了?身为殷家后人,她帮着池临静取走了大梁至宝麒麟木不算!在宁城,她甚至差点为了常应莲对他大打出手!虽然最后也没打吧,但崇文帝就是觉得她能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要不是看在介林和明梵岚的面子上,嗯,还有眼前这武功高强的南夏摄政王的面子上,崇文帝自认为他不会这么能忍,眼看着她找上门来一连串质问,他没怒真是……了。
“没错。”殷罗居然附和,“今日我无召入宫,到此来寻陛下,就是为了打抱不平。”
“你!”崇文帝伸出的手指气得都颤抖,“这些事不再议!你趁早回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