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贺,你这般激进,是因为你也看不惯这世道了吗?”墨衣少年泪流满面,他抚摸着蛟龙的角,望见那激流漂浮着十几具尸体时,他仰头朝天喊:“上界诸神!你们且睁开眼好好看看,但凡你们可怜这大梁的百姓,便不要再下雨了——”
“我泗子亓不过是个连半仙都没够到的凡人,此番亦是违背师命偷着下山!老霄他们都说,这是属于大梁的劫难,我们管不了、也不该管!我不这么觉得!我自小离开海城,在芝鱼宫学艺,我虽然之前总是偷懒,但我始终想着能为这天下百姓做点什么!我带着阿贺偷跑下山,就在刚刚!如果没有人背后放那暗箭,我明明可以引洪下堤!我明明能成功的……明明就差一半!哪怕我功力散尽,我也能护住这江河入海口……”
“可为什么有人在背后放冷箭?难道大梁的人,只盼着大梁其他的人去死吗?!”
蛟龙阿贺居然也随主人落泪,晶亮兽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洪流里翻动的尸体。
那是它曾在空中遨游时见过的百姓们,他们生前都是那样的鲜活,有人做衣、有人种地、有人采茶、有人酿蜜……
士农工商,各有所长,那些万亩茶田被这洪水冲垮,一年的辛苦劳作毁在那电光火石一瞬间,有人甚至在家中烧着饭就被冲走了,还有包裹婴儿的襁褓,那些断裂的木材、房屋墙壁青瓦、沉在水底滚起的黄泥……
芝鱼宫位于八清山,少见人间烟火,他们每每下山,总贪恋数日,望着百姓平常的炊饭,看着绿油油的茶田,听着街道上小儿转动风车的声音,是那么美好。
在这场水患爆发之前,四江辖域及周边,尽是其乐融融,但现在呢?
泗子亓接近崩溃,他迎着越下越大的雨,扶着阿贺的角站稳。
洪流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涌入江河入海口,眼看那原本凹陷的水位即将涨过平原,少年人不忍再看,他闭上眼,轻拍阿贺额前的鳞片,“阿贺,我先前总跟钱串子吹牛,说你我能伏浪深潭平水患,他不信我,如今他不知被这浪卷到何处,是生是死亦没数……你我便一起将这水患在这江河入海口平了?正好让他看着?”
阿贺听懂,轻轻点头。
泗子亓双手极速绕起,想与阿贺一同冲进那翻滚不停的洪水中。
不料身下的蛟龙兀的躁动,猛地甩尾将他摔回了岸上,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震得他脑子发白。
可随满天暴雨齐齐落下,泗子亓看见,那陪伴他长大的墨绿色蛟龙转头,无比留恋的深深凝望了他最后一眼。
那对明亮的蛟龙目里蕴着无法计算的感情,不等泗子亓反应过来,便又见它孤身冲入了那洪流张开的血盆大口!
轰隆隆——
乍破惊雷追着入水的蛟龙劈在了岗哨台上,木架一瞬崩塌。
“不!”
“阿贺!”
“阿贺——”
山崖处,八角亭。
身后雷声巨响,贯穿殷罗双耳,她却无暇顾及,旋身越过灌木丛,在八角亭前站定。
熟悉的金舆驾辇端正停在亭中,没被暴雨淋湿半分。
纱帘被人在里面掀开,带着笑意的音淌出来:“许久不见了,长林崖三掌教。”
殷罗眯眼,“你不该唤我,殷相后人吗?”
“如此也好,殷相后人。”明之渡改口很快,他依旧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端庄雅正微笑的模样,上下打量殷罗两遍,“你这次闭关,看来挺有成效啊?方才本王的袖匕冲着你去,都没伤着你。”他夸人一向真心实意的,可落在殷罗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再怎么闭关,也不比王爷您,日日坐在这金舆驾辇里,活像个缩头王八!”殷罗向前一步,手下不忘运气,她恨恨盯着明之渡的脸,“你得到消息来这,杀我们,就是为了阻拦我们挡住这水患吧?此处乃是大梁江河入海口,这儿只要一垮,江北梁军驻地必受牵连,这洪涝来的又猛又快,你是想至大半个大梁的百姓于死地!其心可诛!”
“殷相后人,你说错了,本王要是真想杀你,怎么不趁着你来时继续放箭呢?天地良心,自你朝本王这边来的那一刻,本王就没再动手了哦。你说是不是?为本王作证啊,孟再仕。”
站在他身侧的孟再仕合上剑鞘,颔首应声。
殷罗望着孟再仕,暗暗攥紧双拳,“你身为大梁王爷,缘何要谋划这水患,害的那么多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溺水而死呢?你便看不见那洪涝浊水里有多少条人命?”
当她问完,她扯了扯嘴角,像是苦笑,又像是皮笑肉不笑。
黑红色真气运出金荷图腾,她直刺明之渡,“算了,我跟你这畜生都不如的人说这么多,只会枉费口舌,你如果有半点愧疚之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了!”
“殷相后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本王怎么就成谋划这水患的人了?再说了,现如今这大梁所有的百姓都管他明赫叫皇上、叫陛下,这些百姓都是他明赫的百姓,明赫的百姓是死是活与本王有何干系?得等本王成功坐上那龙椅,这大梁百姓的死活,才与本王一体。”
“你心如豺狼虎豹,不配为人!更不配做大梁的皇帝!你只会在你这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