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之渡垂眸浅笑,“快是了。再等等,等到明赫赈完灾,本王最不喜欢趁人之危了。”
他话说得十分漂亮中听,但辛举松深知,明之渡不是在等大梁百姓的日子回归正规,而是在等崇文帝明赫彻底将国库搬空。届时,他们的九万匪军兵甲齐全、粮草充足,而大梁皇室的军队,却早已成为一副空壳。没有国库银钱作为后盾的军队,能坚持多久呢?
辛举松咧嘴笑了,“属下陪王爷等!不过,事成之后,殷家那死丫头……”
明之渡垂眼摆手,不甚在意,“交给你处置。若能清了长林崖的白绮山庄,那崖上的十九层金塔、难以估量的玉氏财富,便都是我们的了。到那时,大梁则为三国之首哪。”
长林崖,山腰的风荷小居。
原本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的殷罗忽然打了个喷嚏,身子一晃,她瞬间清醒,皱眉环视屋里,还特意看向了紧闭的窗棂。
这也没风吹进来啊,怎么好端端的打喷嚏呢?难不成感染风寒了?千万别啊,眼下玉如意身在何处她还都不知道,泗子亓自闭似的把自己关在后山不出门,若是她再生病倒下了,那可实在是……她伸手按了按眉心,呼出一口长气。
咚咚。
房门敲响。
“进来吧。”她整理两下散落的裙摆,坐直身子。
来人是池临静。
他今日换了袭素净长袍,夹竹暗纹流淌在水青色衣袂,低调典雅。
殷罗注意到,他用青色丝缎绸子束的发,而不再是以前那青玉冠,他往常佩戴的那双翠环佩早不知所踪,走路没了那清泠碰撞声响,略显别扭。
黑裙少女偏头,“何事?你那双翠环佩哪儿去了?”她眼底是单纯的好奇。
“当了。”池临静回答得轻飘飘的,“给你来送两个消息。”他在软塌边上的茶几木椅坐下,冲殷罗递过去一个淡淡的眼神,“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干嘛当了它?你缺钱了?”殷罗逐个回复,“先听坏的吧。”
池临静敛眸,“可不就是缺钱了?晨起同聂人犀去翠州城里转了一圈,身上但凡能换点银子的贵重东西全当出去了,大灾之后有大疫,这话不是假的。翠州城内已有许多百姓感染了水疹,许是这洪涝激流不干净,冲过来些病气,两里作坊那边,早有几人因此丧命了。”
“水疹?”殷罗一下从软塌坐了起来,她眉头深锁,“这就是你要说的坏消息?”
池临静点头又摇头,“这只是坏消息之一。绝杀密探也传来消息,说四江辖域那边有了新发现,暗子们在冲垮的堤坝木料中看到了食木白蚁,顺着这线索去查,方知二十四里长堤的所有木材,在施工建造之前,便全然重度瑕疵,根本不符合朝廷司建处的规则与标准。白蚁几乎啃通了那些木头的内部!这应该就是导致二十四里长堤刚建成便崩溃的原因。”
“白蚁啃噬木料,施工者、监工者,难道都没一点儿察觉吗?”殷罗思虑翻涌。
“那种白蚁,是自小培育在树木里的,故此才叫食木白蚁。”池临静缓缓攥拳,“那些木头无一例外,外表完好,内里空心。这批木料,怕是专门为了这场溃堤准备的。”
“一棵树若想长成能做堤木的料子,培育者必要用心护养至少十年之久,”殷罗背后腾起冷意,她深感惊异,“包家林场享誉大梁,建场百年从来没出过不合格的差料子,这怎么会?更何况兴修堤坝的奏折是崇文帝亲允的,也是他亲自点名要求朝廷司建处购入包家林场的木料!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耗费国库财物、购买瑕疵木料、兴修大梁堤坝,却导致万千百姓蒙难的事啊。”
“你缘何这么相信他?”池临静目色深沉,他凝望殷罗,黑裙少女因激动而脸颊发红,但她眼中的信任明显极了,掺杂在那些怒意和不忿里,像是在为崇文帝做辩护。
“我缘何不相信他?”殷罗不假思索,“我也不是骂他。你看他这么多年的政绩,都是以退为进,还有他那人遇事的反应,能往后躲他绝不冲上前,由此可见他为人谨慎胆小。他连让揽云查清楚尹家惨案都不敢,哪儿敢做这么大的坏事祸害大梁?他现在定然焦虑极了,怕只要自己出门就有百姓朝着他的驾辇扔鸡蛋壳和蔫儿了的菜叶子……”
池临静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妙起来,“这,你相信崇文帝,是因为这个啊。”
“不然呢?”殷罗瞅他,“你觉得现实吗?让一位梦想守国护国的帝王破国,现实吗?”
池临静装出一副被她说服的样子想哄她开心,于是接话:“说得有道理。”
“你怎么光知道应和呢?”殷罗翻白眼,认为他在敷衍,“好消息是什么?”
“我没有应和,我当真觉得你言之有理。好消息是,玉如意找到了。”
殷罗乍然听见后半句,愣了一下,她语气格外柔和,“找到了?他怎么样?”
“挺好的,没有出事。据说是翠州城郊镇江村中的一对年轻夫妇在入海口沿岸救了他,晏枷去寻他偶然遇上了大梁安泰司的副使张远,就是老跟在梅承庭身边的那位,张远说,安泰司此行是领崇文帝旨意前来请玉如意回宫面圣。”
“面圣?面的哪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