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临静沉默须臾,摇了摇头,“凡是疫病传播都快且广,今日若有几十名百姓感染,明日或许便能上百成千,若不加以控制,不出半月,整个翠州城怕是都得沦陷。”
殷罗深吸气,“我想去看看。”
“不可!”池临静拒绝的坚决,“这是横行的疫病!不是寻常的伤风!纵然你有内功傍身,去那人群里,谁能保证你不会被感染?况且,目前朝廷还没派医师过来,这翠州城内又没有什么极高明的大夫,治疗水疹的方法都没得出,你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再说了,你如今所修炼的透骨金针是以杀招为主,那金针试毒已不能再用,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见他急了,殷罗微偏头瘪嘴,回着:“你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这些?”
池临静汗颜,浑然不知她在担心自己,“我也是到了才知道此事的。”
“那我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黑裙少女皱眉直视他。
青袍闻言愣住了。
殷罗不再理会他,兀自往前走了两步,“若是亭儿还在世的话,她定然有办法。湘西闻家医毒双绝,没落至今连个传人都没留下,不单是武林的损失,更是大梁的损失。
你说的对,即使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可我必须做点什么,我要去一趟白州,大概三四日才能回来,我不在长林崖的时候,麻烦你多帮衬着点我姑姑。”
“去白州?你独自去?”池临静跟上她,“白州紧邻四江辖域,水患刚过,那一处有没有疫病我们都不知道……”
“不用再劝我了,”殷罗终于转头望他,“你应当知道,大梁这一代的长公主身在白州,当年她出宫带走了已薨逝的文德皇后身边很多老人儿,其中有一位,复姓端木,曾是太医院的院使,他医术奇诡,最擅于诊治疹疾,我去寻他,求他出手相助。”
“既是皇宫旧臣,何不传信给崇文帝,请他出面?”
殷罗突然停步,似有些难以启齿:“端木一族,早些年,被崇文帝抄家了。”
池临静大脑飞速运转,他在记忆里找寻着有关大梁端木家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
“起初听说长公主出宫有端木院使陪同时,我也很不理解,一个大梁长公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能令一国的太医院使辞官陪同南下?但我后来听说,这端木院使与文德皇后……”
殷罗抿唇,转变话术继续道:“他本是端木一族的长子,因精通医术被召入皇宫。文德皇后在世的时候身子极为虚弱,而端木院使常常为她诊治,一来二去,两人不免日久生情。
崇文帝得知此事震怒,下令……处端木院使以阉刑,又年,找了个由头抄了端木族。这件事没有被外传,是因为这端木院使的医术实在精妙,崇文帝既不舍杀了他,却也想泄愤。于是,病重的文德皇后与无辜的端木家族人,就成了崇文帝放箭的靶子。”
聪明如池临静,他理清这段往事首尾后精准发问:“所以,当年长公主南下白州,这端木陪同的身份,并非是太医院使,而是一个太监?”
“没错。甚至有妃嫔起疑,说长公主不是文德皇后和崇文帝的孩子,而是文德皇后和端木院使的孩子。长公主在宫中深受排挤,故此她提议离京南下深居白州,崇文帝便没有拒绝。”殷罗仰头,“我不清楚这场宫闱秘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我能肯定,长公主是崇文帝所出。”
“哦?”青袍眼底漫起兴味。
黑裙少女眨了两下眼,“她长得很像崇文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明昉像多了。”
“如你所说,崇文帝痛恨于端木院使和文德皇后私通一事,又不舍端木院使的医术。那他如何还会应允,令端木院使随长公主出宫?让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受到阉割的太医,去陪自己亲生女儿南下,这也说不通啊。”池临静捋了一遍,恍然般自接自话:“除非,这长公主身体有疾,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太医随时诊治。”
“聪明。”殷罗不禁称赞一句,“长公主有痛风之症,这么多年一直喝着端木院使开的药方,倒也没听说病情恶化。许是这端木院使真是奇人,开的药将那痛风压制住了吧。”
“不如我陪你同去?”池临静提议道,“也好给你作伴。”
殷罗微笑,神神秘秘的,“你千万别离开翠州,不然,换谁来压这天大的场子?”
池临静浅浅皱眉,正想问清此话何意,再抬眼却见黑裙少女先一步离去。
他站在原地无声叹气,罢了只好嘱咐一句:“若遇到不好解决的事了,记得传信回来。”
殷罗没有回头,踏出房门的那刻她嘴角勾起,暗想:他还是这么会说话,这句“若遇到不好解决的事了”很是戳她心窝。
“不好解决”与“解决不了”,仅仅两字之差,却能听出他对她的信任。
这种信任是莫名其妙的,建立在这一路走来他们共同经历的桩桩件件大事小事上。
不远处的天空渐渐涌动暗色,落日沿着山头缓慢坠下,殷罗垂眼,抚平黑裙外纱红荷灰蕊的褶皱,冲着院里招呼:“来人,为本座备马!”
北辽皇宫,胜寒阁。
随着新帝登基,昔日辉煌的箭台一瞬坍塌,改成了现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