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崇文帝回宿龙殿之后,梅承庭没有离开。
殿外悬挂的吊兰剪影擦过枯木色衣衫,他负手在三合的回廊站定,匿光隐入暗处。
一旁等候多时的安泰司护卫上前禀报,声音很是微小:“司使,十九层金塔拆完后,由白绮山庄派出七队车队分放。据探子说,玉小圣主几乎接济了江南江北所有遭到水灾破坏的城池,光是四江辖域就得到三万两黄金,翠州江河入海渠口修理得当,梅雨已得控制。
他还砍伐了闽州的一片樟木林子,说什么不放心大梁建造堤坝的官员,要那朱瘦城主留美人带着玉氏一族的青壮年赶赴四江辖域,按照图纸重建二十四里长堤。
您让我们去查的那殷家姑娘虽然一直没露过面,但是咱在白州的人传回消息,说前两日见她朝着万里山郊去了,同行的还有那南夏摄政王,两人前后脚,都打听了长公主的事儿,他们具体想做什么,属下们还没查到。
另外,近日东海那边渡来一众北辽人,看模样应是军队出身,带头的是那棋魁河淡。”
“殷罗那丫头,去白州了?”梅承庭眼底暗昧不明,“她跟长公主并无私交啊。”他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一瞬,又马上问:“你们跟那些北辽的兵打过照面了没有?”
安泰司护卫依旧弯身拱手,“还没打过照面,不过他们路线清晰,途经东海应该是要去往江南。如今司中大部分兵力都守在上京,属下不敢擅自调动人手,故只叮嘱了跟着北辽兵的暗子,一有不对劲的情况立刻送信回来,等您下了令,我们再做打算。”
“好!”梅承庭拍了拍这护卫的肩,示意他退下。
在他印象中里,殷罗跟长公主明矜毫无关系与瓜葛,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扯到一起。
更何况,明矜已身死多年。
殷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白州万里山郊查问长公主的下落是想做什么?
梅承庭食指摩挲向拇指上的红玉扳指,不自觉眯眼。
难道,那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吗?
夜深,长林崖,红荷小院。
当一身粗布麻衣的玉如意推门走进正厅,殷罗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记忆中少年一贯穿着银丝玉衣,环佩团簇的花纹常在灯火下煜煜生辉,夜幕压根遮不住光华散出的贵气,可现如今这米黄的粗布裹成衫挂在他身上,潦草简陋且格格不入。
“阿姐,你怎么还没睡?”玉如意忽略殷罗皱起的眉头,他神色从容,动作自然地坐在茶桌前,偏头笑道:“我刚下山来,瞅见你这屋亮着,来讨杯茶水喝,阿姐不介意吧?”
“忙的怎么样了?”殷罗坐到他对面,接过他来的茶杯,抿了一口。
玉如意舒展后背,“金砖差不多都运出去了,留美人带来的银钱还余下不少,存在后山呢。过两日我差人去海城收购些药材,看看能不能找着专攻水疹疫病的。”
“做得不错。”殷罗真心诚意地夸赞了他一句,“我明日进京,你留下还是同去?”
玉如意没明确答她发问,“你适才从白州回来,不如歇一日吧?后天再去呗?”
殷罗摇摇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对大梁这一代的长公主明矜,有了解吗?”
不明所以的玉如意皱起眉头,“明矜?她岁数可比咱们大不少,我只听说,原先皇宫有传闻说她不是崇文帝所出,她因此挺受排挤,而后找着由头出宫去了白州的明氏皇族别院。其余的就没啥了解了,”他眼珠子转了半圈,“她好像跟明之渡是一起长大的。”
殷罗刚要应声接话,却见少年人拍桌而起,“不是吧?殷罗,你连这招都能想出来?”
“啥招?”殷罗懵了,她无语地望着少年人竖起大拇指冲她晃动两下。
玉如意兴奋至极,“你此去白州莫不是想要到那万里山郊的皇家别院,劫持长公主明矜,然后带她去东海明之渡的匪兵营帐,以此作为要挟,逼明之渡退兵??”他压根不给殷罗反驳的时间和机会,“你真是太聪明了阿姐,我咋没想到这法子呢?但我看你愁容满面的,不用说也能猜到这计划失败了……咋失败了?你是没找到长公主,还是没劫持得了?”
殷罗满头黑线,她喝口茶,强行压制想骂玉如意的冲动,可惜实在压不下去,“滚!”
“殷罗你又骂我干嘛?”玉如意无辜眨眼,“咋?我猜错了不成?”
“你这也叫猜?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乱放屁。”殷罗神情郑重,“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跟池临静去到白州万里山郊的别院,在山腰顶阁,发现了长公主明矜的尸体。”
“啥?长公主明矜的尸体?你没看错吧?”玉如意一点儿不信,“她怎么可能死了?大梁这一代只有两位公主,一位是她一位是明昉。她是明赫长女,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别院的山腰顶阁?阿姐,你又没见过她,会不会是认错了?”
“那万里山郊的别院看起来空置许久了,杂草丛生、破破烂烂的。别院里一个活人都没有,长公主的尸体停在水晶棺材中,死因不明。”殷罗看向他,“蹊跷的是,她手中抓着一块枯木色的布料角,极像梅承庭常穿的那颜色!而且,别院的正门被人用真气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