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冥把像挂件一样挂在身上的江鹏抱到床上。 俯下身轻轻地把西装外套脱下,伸手解开领带,脱下袖箍,给她掖好被角。 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江鹏每天五点四十就要起床送她上班,姜南冥不想打扰她休息,把床头柜上的兔子闹钟关了,顺手关上了灯,轻轻关上了房门。 一连过了好几天,姜南冥忙教案,江鹏忙工作。 这天是重要的日子,江鹏早早起床,正准备跟姜南冥说自己有事外出,却看到姜南冥在厨房做早饭,按理来说,这时候她应该在睡觉。 “小江,早啊,过来吃早饭。”姜南冥系着围裙,头发用鲨鱼夹夹着,白净的脸上滑下汗珠。 “早。南冥,我今天有事,你今天自己去上班吧?”江鹏去厨房把两份早饭端上餐桌。 桌上的花瓶插上了新的百合花,鲜嫩的花瓣上带着清晨的露珠,应该是姜南冥早起去花市新买的。 当然,江鹏爱插花的习惯也没告诉任何人,这些是姜南冥观察出来的。 姜南冥坐在餐桌上,咽下一口炒饭。“小江,今天是你外婆的忌日,我们一起去吧?我请了天假。” 江鹏夹菜的手一顿,脑中所有回忆似幻灯片播放一遍,原来这几年悼念的另一束菊花是她放的。 江鹏点头算是答应了。 姜南冥今天和江鹏一块去,也是受江鹏外婆之托,告诉江鹏一些事情。 墓地在山上,树木葱郁,只有蝉鸣和鸟叫声,或许只有风吹过时,万千树叶抖动的声音才能打扰人们回忆往事。 江鹏两手提着大包纸钱,姜南冥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束菊花,两人顺着石阶往上,没有说话。 走到墓前,江鹏停下脚步,放下东西,插上三根香,又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在前面插上三根烟,一掏打火机,翻遍全身找不到影。 江鹏:“???” 姜南冥看着江鹏上翻下找,赶紧递过来一个新打火机,解释道:“店老板送的,先拿着用吧。” 江鹏点头,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香和香烟。老婆子爱抽烟,这事她也没忘记。 两人在墓前悼念完之后,开始烧纸钱。 黄纸在火焰包围下烧成灰烬,随着风飘向空中,寄托着在世之人的牵挂思念。 江鹏蹲在火堆旁丢着纸钱,姜南冥拿着木棍控制着火焰的范围。 在只有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沉默中,姜南冥讲出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你外婆不愿意认你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把你丢了后就人间蒸发,而是外婆是被拐卖来的知识分子,她恨透了这个地方,前些年她的脚步被你的母亲困住,后些年被你的诞生困住了晚年,她没有机会找回自己原来的家。”姜南冥说着说着,泪止不住的流。 荒海是一个内陆城市,落后封建,由于近些年旅游业的发展,才逐渐成为发达大城市。 姜南冥和江鹏的外婆算是忘年交,姜南冥刚搬来荒海教书时,总是去小卖部买东西,偶尔与躺椅上抽着旱烟老太太聊几句,越聊越投机,姜南冥猛然意识到这不像是一个自称一辈子没碰过书老太太该有的文化程度。这段往事才被慢慢揭开。 江鹏泪止不往外涌,姜南冥小心地用纸拭去她的泪水,轻轻地抱了抱她。 姜南冥调整一下情绪继续说:“在与你外婆的交往中,她表示从未恨过你,只是她倔了一辈子,只是还是不想放下最后一丝体面,感谢你带给她家的感觉,治愈了她不幸的时光。” 随后递给江鹏一把留了许久的钥匙。“回去打开你外婆的房间吧,她给你留了东西。” 江鹏深吸一口气,颤抖地接过钥匙,将钥匙紧紧握在手心,哽咽地说出“谢谢”。 姜南冥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江鹏在温暖的怀抱中哭得像个孩子,南冥不经感慨道“还说你不是小孩……”,随后揉了揉小卷毛。 墓前的两束菊花,随风抖动。 姜南冥开着车,给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孩系上安全带。 江鹏打开外婆的房间,留给她的是一个旧存折和厚厚的一本日记。 日记记载着带着小江鹏长大的每一天,对江鹏的称呼不是平日的小鬼,而是我的小孙女。 告别就是外婆抽着旱烟悠闲地坐在躺椅上给自己织着寿衣,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 先离开的人,影子就很长很长,填充所有的遗憾。 可年幼的江鹏不懂,歪着脑袋问:“老太婆,你给自己织这么漂亮的衣服干嘛?跟电视上的人一样去选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