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程北去了坝子村,找到了陈伟家。
他站到陈家门口的时候,甚至要弯腰才能走进去。
门是虚掩的,他叫了几声,里头好像应了,又好像没应。
程北只得打开门,直接走进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墙边摆着一张破烂的床,床上躺着两个女人,一头一尾,都奄奄一息。
“陈大娘?”程北在陈大娘脸上隐隐看出与陈伟相同的影子。
陈大娘吃力地看向了程北,原本就跟锯子一样的嗓子此刻拉得更狠。
“程北?”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孩子,就是儿子说的朋友程北。
“是我。”程北立马走到了床边。
陈大娘原先还能动动,经过昨天下午那么一折腾,她连动弹都动弹不了了。
讲话也万分吃力。
“陈伟,去地里,了。”
“嗯。”程北看了看陈大娘,又看向床尾半阖着眼的奶奶。
他心里对陈伟谨慎的一点埋怨也没有了。
“你们休息吧,我去地里找陈伟。”
陈大娘点点头。
程北走出了陈家的门,隔壁几家看见他,纷纷说起了小话。
“都说了瘫在床上能不动就不动,还能多活几年,陈伟那同学倒好,非得把奶奶娘用牛车抬镇上医院去看,这下好了,本来就只剩半条命了,现在半条命也快没了。”
程北皱眉,径直走过去,吓了众人一跳,有人定睛一看。
“是程北呀。”
“是,还麻烦您告诉我,昨天陈伟他们家什么情况,我也是他同学,听说他奶奶和妈有点不好,过来看看的。”程北很有礼貌。
其他人立马就跟倒豆子一样往外说。
“昨天来了几个人,说是陈伟同学,一进屋,就说他老娘和奶奶要饿死了,必须得抬到医院去看。”
“他们镇上的人哪里懂呀,陈伟老娘和奶奶常年如此,虽然他们家穷,但村委会也是格外关照,奶奶和娘一口饭还是能吃的,村委会也经常派人到他们家来看呢,还有我们这隔壁左右的,陈伟不在家,我们每天都去看一眼的。”
“可老人家得了病躺床上,就是吃不下啊,哪里是没饭吃,他们根本就不懂,我们也拦不住,非得用牛车,一路颠簸着把人送医院,今天早上又拉回来了。”
“昨天我看陈伟老娘和奶奶还有口气呢,感觉今天直接只剩半口气了。”
“那些人长什么样?你们看见了吗?”程北立马问。
“反正一个来了三个,都人高马大的。”有个人偷偷道。
“看起来都像混子,哪里像读高中的学生。”
程北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他点点头。
“谢谢你们了,我现在去找陈伟。”
“快去吧,那是个可怜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现在毕业了,正是要报答奶奶娘的时候,结果出了这档子事,造孽哟!”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话语里全是对陈伟一家的可怜。
程北很快在地里找到了割草的陈伟。
夏天一到,天黑得越来越迟,这会儿已经到了七点,太阳还在西斜。
照得陈伟的脸,越发黢黑。
他一抬头,看见程北,浑身一窒,随后继续低下头去,沉默地割草。
程北一下就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再一看胳膊,好像也有伤,他拧眉,想到什么,立马跳到农田里。
“陈伟,杨强他们打你了?”
今天时间太紧,他知道下午很多同学会回学校拍照,但他还要考试,考完和媳妇吃了饭就直接回来了,打算等到发毕业证那天再回学校和同学们照相。
他忘了,准考证掉了这一件事很有可能会传回学校。
陈伟没做声,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继续割草。
“陈伟,我没怪你。”程北看向他。
陈伟瞳孔一震,鼻尖瞬间就发起了酸,他割草割得更加卖力。
“我知道有人在威胁你,是宋有猛对吗。”程北直接问。
陈伟一愣,摇摇头。
“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吗?”程北问完以后立马想到媳妇的话,他又补充道。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伟一愣,终于停止了疯狂割草的行为。
他手里的镰刀掉了,慢慢直起身来,他看向程北。
“你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程北的眼里已经没有一丝气恼。
“可事情还是我做的。”陈伟艰涩地说。
“不算。”程北告诉他。
“婚姻遭受胁迫都可以直接取消,视作无效婚姻,你被胁迫做的事,当然不算你做的。”
“可我还收了钱。”陈伟看着程北,眼泪突然就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那他们的胁迫罪行罪加一等,不仅胁迫你偷我准考证,还胁迫你收钱。”程北道。
陈伟一愣,哭得更加汹涌,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被打的最狠的时候,也没掉一滴泪,但是这一刻,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是刘大力,是他。”陈伟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