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浅浅依稀见(2 / 2)

见梁夺和常嗣也欲跟随,允棠颔首道:“多谢常校尉跑这一趟了。”

常嗣忙拱手,“郡主哪里的话,万兄曾给我们讲过,有一次鲁莽,犯了军规,差点就被郎将拉出去打死,还是尚年幼的永平郡主张口为他求的情,伍巡能用万兄的名字救下郡主,想必万兄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我一会儿就带上好酒,去看看他!”

“允棠,你安心跟卿尘去祭拜沈夫人,等我的好消息!”崔奇风一摆手,大步流星领着二人出了门。

“太好了!”崔南星抱着允棠直跳脚,“总算是有希望了!”

允棠任由对方扯着自己,眼眶一热点头道:“是啊,太好了。”

见两个孩子喜极而泣,崔奉默默退出门去。

不让下人跟着,打马来到城东南的崔家家庙,将马栓在乌头门外,崔奉沿着青色砖石铺成的司马道,一步一步走向祠堂。

祠堂内高台上摆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乌木牌位,每个牌位前都有烛火摇曳,明亮宛如星海。堂内正中是一座巨大的蝉纹立耳青铜方鼎,其中香火缭绕。

崔奉来到前排一个崭新的牌位前,上面写着:爱女崔氏清珞之灵位。

他点燃三根香,插入香炉之中,随后在牌位面前席地而坐,低低呢喃,与堂外梵音融合。

“珞儿啊,我本以为允棠柔弱,不及你半分,如今看来,倒是为父浅薄了。她身上这股子韧劲,连我都自愧不如。你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崔家能有这么一个女儿,你我都应该高兴才是。”

“允棠与你面容如此相似,起初我看她总是晃神,想着,可能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要我余生都对着你的脸忏悔我的过错。可她心细如发,总能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这点呀,比你可强了太多了。”

“现在我知道了,她只是她,她不是你,而且呀,她是来治愈我的,上天对我还真是不薄呢。”

微风拂过,门外艳红如血的海棠花,在叶间婀娜吟唱。

*

萧卿尘母亲的忌日,整个国公府上下都忙个不停。

光是纸钱以及各类纸扎,就拉了好几车;小孩手臂般粗细的白烛,成捆的往外抱;还有各色娇艳盛放的菊花、绸缎做的衣裳鞋子、金银首饰,一应俱全。

允棠从前一直抱着一种,“人都没了,搞这么些花样给谁看”的心态,对祭祀用品规格也没有什么概念,如今见了沈夫人的阵仗,才知道母亲的忌日到底有多寒酸。

沈连氏自然是不能随行的,但也忙前忙后,直到把大家都送出了门。

一路上萧卿尘都面色肃然,随着目的地越来越接近,脸色也越来越阴郁。

一行人来到一座五开间的享堂,门前有功德坟寺的僧人在洒扫,见到来人,双手合十拜过。

来到堂内,正中央是萧卿尘祖父母的牌位,而沈夫人的牌位后方,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的女子正提笔站在案前,作思索状。

不难看出,沈夫人眉清目秀,面色淡然,有种超脱世外的美感,萧卿尘那好看的眉眼,便是遗传自母亲了。

在沈聿风拈香祭拜过之后,允棠站在萧卿尘身侧,随他一起跪在蒲团之上,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方才被他搀起身。

他执起允棠的手,道:“母亲,这便是允棠,我要娶的姑娘。”

允棠一怔,旋即对着牌位礼貌地颔首笑笑,那模样,就好像见了沈夫人本人一样。

萧卿尘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心中阴郁少了大半,“这里面香味重,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允棠忙摆手,“我不要紧的,你还是多陪陪沈夫人吧。”

“是你说的,无论我在哪,她都能看到我,不拘泥于形式的。”萧卿尘笑笑,“走吧。”

门前松柏苍翠,徒增几分肃穆之色,佛音袅袅,浮躁的心不知不觉便静了下来。

“怪不得祖母喜欢待在佛堂。”允棠闭上眼,感受微风拂面,耳边回荡着梵音佛号,“心静,有助于思考。”

“你说的‘人间是地狱,好人刑期短’这句话,我很受用,这次来,我没那么难过了。”萧卿尘仰脸看着天,“她不必面对父亲的多情,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只是,我之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狐狸尾巴露出来多次,我都未曾深究,如今,却是不能再得过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