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威对着地址,摸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心里还是丝毫没底的状态。他只觉得这事实在不靠谱:自己这么一个出身卑微、刚被提拔不久的小狱警,怎么可能去参加那么高贵的舞会呢?
如果是平时的他,绝对会对这种主意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赴了约,哪怕根本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已经完全不像他自己了!
沙威忐忑不安地来回走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明亮的声音:“晚上好,沙威!您还是那么准时,我们走吧!”
他回过头来,眼前裹着斯宾塞式开襟长袖短大衣的女人,正微笑着走出公寓大门,伸出一只手招呼远处驶来的出租马车。两人上了车,艾潘妮关切地询问她送去监狱的衣服是否合身,沙威紧张地摸了摸帽檐后答道:“尺寸非常合适,除了稍微有一点点宽松,简直像量身定制的一样。”
当然了,这本来就是你的衣服,只不过你后来大概是长期在一线工作锻炼,身材更壮了一点。
艾潘妮内心里念叨着,嘴上则表示那就太好了,并且无视了沙威疑问的眼神,抓紧交代了一些社交舞会的基础问题:“到时候不要多想,摆出你在工作中的态度,谦恭卑微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不卑不亢才是正确的交流方式,你甚至可以更高傲一点。”
沙威看起来明显还是紧张,对她的叮嘱到底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但下车时伸过来接艾潘妮的手,隔着手套都能感到有点微微颤抖。
算了,毕竟人生总有第一次。艾潘妮暗暗地念叨,手上挽着高大青年的手臂,将名片递给门房,在门厅里脱掉外套,径直走进了舞厅。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水晶吊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铜质的烛台上摆放着蜡烛,将室内照耀得灿如白昼,各路绅士淑女香衣云鬓,在舞池里随着乐队的演奏翩翩起舞。艾潘妮拉着沙威从舞池边缘穿过,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刚想坐下,本地主人就迎了上来——
杜波泽议员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面相庄严并且看起来有点学者的气质,唇上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就像他的白色精梳棉衬衣和缎子马甲一样,默默地彰显着财富和地位。
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两人面前,接过艾潘妮递来的手背轻吻了一下后笑吟吟地说道:“欢迎光临寒舍,请问您二位……?”
“马德兰,艾潘妮·马德兰。”栗发女人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睛流转着明亮的光:“上上个月从巴黎来南方旅行,我的伯父——也就是我的监护人,在滨海蒙特勒伊经营工厂,并且担任当地市长。”
艾潘妮说到一半,就看见议员先生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她转头向着已经开始有点目瞪口呆的沙威:“这位沙威先生是我在本地的朋友,在司法系统工作。”
“欢迎欢迎,您的到来是我的荣幸,马德兰小姐。”杜波泽议员保持着笑容,继续问道:“听起来您伯父似乎很受当地人尊敬。”
“您过奖了,伯父确实乐善好施,设了不少医院床位和学校课桌。”艾潘妮展开手里的中国檀木扇子,轻轻遮住半边笑脸:“只是我一直担心他老人家的健康,毕竟一边运营工厂跟德国西班牙做生意,一边还得干市长公务,实在是太忙了,连跟我一起旅行的时间都没有。”
杜波泽议员似乎还想继续聊点什么,但远处似乎有人在找他,于是对两人点头致意:“希望二位在这里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我先失陪了。一会希望马德兰小姐能赏光跳个舞?”
在艾潘妮满口答应后,舞会主人转身离开,她回头对黑发青年眨了一下眼:“你看,就这么简单。”
“但是说谎是不对的,艾潘妮!”沙威的脸变得比刚才更紧张,红晕爬上了他的脸颊:“您这么对议员先生说,不就是在骗他吗?”
艾潘妮啪地一声合上扇子,转身严肃地面对着他:“谁说我在说谎?”
这回轮到沙威愣住了:“……您的意思是,您真的——?”
“是,但不是现在。”艾潘妮看着沙威的脸上逐渐升起的疑问,移动眼神看向热闹的舞池:“以后绝对会是真的。”
还没等高大的青年追问什么叫以后是真的,身边马上就过来了位穿着考究的绅士,礼貌地伸手询问艾潘妮愿不愿意跳舞。她犹豫地看了看沙威,他勉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祝您跳得开心。”
乐队演奏着悠扬的华尔兹,舞厅中心的舞池渐渐热闹起来。一对对舞伴互相牵手搂腰,随着曼妙的旋律优雅旋转。厅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与香草的香气,微风从半开的窗帘间透进,带来地中海夜晚清新的海风。周边环境华丽而舒适,沙威却感到阵阵头晕目眩。
他的穿戴没有任何不妥,高档礼服服帖地挂在身上,黑色短发被用发油梳理得平整发亮,高大的个子和士兵般的站姿在大厅中显得鹤立鸡群,却因为一直那么呆站着,而更显得形单影只。就在沙威不停地想着要不干脆回家算了的时候,一个沉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您也对此感到无聊吗?”
沙威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站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看起来快要 30 岁的样子,茶色头发下一对蓝眼睛里透露着想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