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寒风呼啸,可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竹声声,以及城郭外大雪下猛然探出头的青青麦苗——
倒没让陆巡觉得有什么萧瑟寒冷之意,反倒是直叹“年”又这么来了。
他一袭鲜红官袍行走在白云山小道上,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侍卫宫女太监,这是皇家的仪仗。
还带了几位礼部的大臣。
自南下回来,太后便因被歹人之所劫受到了惊吓,自请入住皇寺修养。
望宁公主要作陪,还被太后拒绝了。
如今新年将至,他受皇帝之所托,来接太后回宫过年。
陆巡本就生得俊俏,一袭红色官服更衬得艳了三分,一步一步走在寒风之中颇有几分脆弱之感。
“人陆巡年轻力壮的,领头做这件事,又能讨太后欢心,又显得皇帝看重他……倒苦了我们白白的吃苦。”
天气寒冷,纵使陆巡不觉得,也不妨碍有人偷偷的抱怨。
“你懂什么,人陆巡今年的新科状元郎,随皇帝南巡,又在太后被劫案里救了皇上一命。”
“你有这个福气跟他做同一件事,偷笑去吧,说不定皇帝也能突然看中你呢?”
陆巡虽出身宁国公府,可到底也只是个姨娘不得宠又早亡的庶子,亏的大户人家私塾教育甚好,国公夫人又是个端正不看嫡庶的。
他才有机会在科考中一展身手。
然而因为是庶出,家族资源定有倾斜,所以他在朝中也算不得有什么根基。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能有如今这般,无非凭的是天子看中罢了。
因而同僚之间嫉妒声颇多,只觉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入了帝王眼,短短一年成为天子近臣。
陆巡心中却清楚的很,朝政稳定之后,天子自然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看看朝中除他以外的那些重臣,要么家中三代官,处处谨言慎行,事事明哲保身;要么就是先太子的势力,再就是一批情义大过天的武将。
天子总要有自己用着顺手的人,他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至于为什么是他?
陆巡突然想到了南巡之时,苏杭太守接待皇上,之妻却当着皇上的面跳水寻死之事。
原来这太守的妻子是他强夺来的,这位秦小小甚至在成亲前是与旁人有婚约的。
是这太守用了肮脏手段。
秦小小最初抵死不从,自得知皇帝南巡便开始虚与委蛇,骗得太守真以为她转了性。
才让她有机会在皇帝面前以自身性命告御状。
只是有两点让陆巡没有想到,一是秦小小跳水之后,太守竟不管不顾也要随之跳下去。
皇帝问罚之后,自身性命都可能保不住的太守却还在为秦小小求情。
“皇上明鉴,愚妇不曾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告御状的严重性,且臣确实罪孽深重,还望陛下能够饶她一命。”
二是秦小小哭诉太守的罪状时,皇帝的脸色奇怪的很。
阴寒着一张脸,在生气不假,陆巡却莫名觉得他还有一种反思的味道。
而且那反思不像是在想“大昭怎么会有这样的官员”,反像是……秦小小骂得是他一样。
最后陆巡还听他无意识呢喃了一句,四是极为不愿相信一般,“就这么恨吗……”
着实奇怪哉!
陆巡正分析着,忽然撞上了帝王的目光,于是只能立刻垂下头去。
若是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就算是陆巡心细如发也只能看个云里雾里。
可是后来回到帝都,皇上竟还专门敲打了一下他“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
那晚陆巡想了一夜,“强娶”、“有婚约”……终于在夜色渐退、天光泛出的时候,猛然想到了宫里那位曾有过婚约的望宁公主。
窥到了帝王心里的那一点秘密,陆巡惊得浑身是汗。
但也似乎是得益于这一点秘密,帝王眷顾终究是分给了他一些。
朝廷命官,宫中仪仗一齐到访,就算太后一心向佛,不愿再过问俗尘事物,也不好真真切切打了皇帝的脸。
到底是没多说什么,有人恭恭敬敬地扶上了轿撵。
“母亲。”
皇帝到底最后是记在了太后沈琼名下,尽管陆巡不知道二人为何如此生分。
但听他如此称呼便知道,大昭最珍贵的两个人要说一些体己话了。
于是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姜衍的膝盖还没有好全,此时面上有些羞愧,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孩儿的膝盖未好,不能下床给母亲请安,母亲恕罪。”
话早已说开,脸皮早已撕破,沈琼不愿再与他演这些母慈子孝的戏份,于是也不接话只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皇帝的图穷匕首见。
好在姜衍似是早已料到,只听他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