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医阁。
朔玉换了身新衣裳,认真地编了发,换了新的香囊,这才去石门里瞧睡得正香的公主。
她被妥帖地放在石门内的流萤石中,用灵力滋养着血肉,不会腐烂和消失。
朔玉每日都会来同她说话,说许久的话才肯离开。这里空旷,又无人守着她,有他这样聒噪,公主便不会孤单。
药婆婆来此处见到他时,也总是想说什么,又住了口,与大长老一副神情,话到嘴边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选择唤一句:“小山君。”
朔玉沉吟良久,忍着胸口的那阵钝痛,才道:“药婆婆,你也是来劝我忘记公主的吗?”
药婆婆摇头,轻声解释:“公主是人族,死后该去轮回转世,这样一直将她放在石门之中不妥。”
她凝视着流萤石上少女模样的明棠,想起平日里相处的点滴,瞬间红了眼圈。
“我并非想一直将公主放在这里。”
今日是朔玉的生辰。
他不过是想在这一日,她能在自己身侧罢了。这一年的生辰当真是不巧,没能赶在公主在世的时候到来。
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睫,声音平静道:“她该去转世投胎,我知道的。”
药婆婆再度红了眼眶,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将身后的纸鸢拿出来递给朔玉,缓声道:“小山君,这是公主为你做的纸鸢。”
这纸鸢,她本想来年春日再交给朔玉,一是明棠的交代,二是她也想来年初春能看着朔玉走出石门,直面灵衔山的好风光。
可是灵衔山的冬天这样漫长,望不到尽头,自由的小鸟不该被束缚在某一方天地。
“朔玉啊。”
近些时日,三位长老都轮番规劝过朔玉,她知道有些话并非说了就能疏通伤痛,索性便也不再规劝。
“待到来年春日,便去将纸鸢放了吧。”
朔玉看着纸鸢上的两只小鸟,它们依偎在一起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且无忧无虑。
他默然许久,终于弯了唇角,坐在灵石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棠的睡颜。
她还是那样的恬静美好,唇角隐隐含着笑意,明明什么话都没有留给他,他却懂了千言万语。
“明棠。”
这是他第一次喊公主的名字。
他将体内所有灵力汇聚在指尖传给了明棠,助她转世轮回,不被凡事困扰,佑她一生安康,万事顺遂。
代价是他失了灵力本源,成了一只空有灵智的猫。
唯有找到她,才能找回自己。
“我一定会寻到你。”
天涯亦或是海角。
即使,你不再是你。
*****
一束日光照进流萤石上,静躺着的女子正一点点消逝,在她身侧蜷缩着一只黑猫。
它睡得那样沉,像是在做一场冗长美梦,不被任何人打搅,不愿醒来。
直到流萤石上仅剩黑猫在安眠,大长老面色如常的将他抱出来,带离石门。
借此机会,三位长老封印了朔玉所有记忆,整日里无所事事,轮番带着他去山上各处,不忘在他耳边念叨,以此补缺他空白的记忆。
“你最喜晒日光,灵衔崖的日头最足,月色也最美,长老带你来看看。”
“灵衔镇又下起了大雪,待朔玉苏醒定要去堆雪人。你最喜堆雪人打雪仗,族中孩童皆是你的手下败将。”
“药婆婆种的花开了,你早些醒来,去药阁浇水。”
……
如此过去八百年,灵衔山的冬天来了又去,灵衔山昏睡了许久的小山君终于在一个大雪天苏醒。
大长老告诉他,对着灵衔崖的日出许愿,心愿就会被实现。
他并无心愿,只是喜欢来这里守着,漫无边际地瞧着周围的林木,听着舒畅的风声。
久而久之,他总爱独自去灵衔崖看日出,待到傍晚,再瞧见月升。
大长老每日都来寻他,带他回去。
时日一长,忍不住开口问:“朔玉,为何每日都来灵衔崖?”
朔玉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偏偏想来瞧一瞧,无所事事,呆上一整日也不觉无聊。冥冥中像是有所指引一般,他该来这儿坐上一天。
坐上一天也不觉得无趣。
约莫是因为他整日贪玩跑来灵衔崖,又过了些时日,长老们便想了个带着他去灵衔镇瞧族人们堆雪人。
朔玉这副模样可没法堆,便躺在雪地里感受着雪花落在自己身上,任由族人扔过来的雪球波及到自己。
好奇怪。
总觉得自己做过同样的举动。
可细想,总是捉摸不透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干脆去了医阁,去给药婆婆种的花浇水。可他尚未化形成功,哪里有手能浇花,只能蹲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