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渐薄。遥遥可见琅珠城的城墙上人影匆匆走动, 似乎在忙碌什么,但城墙依旧紧闭。应霜泽渐渐不耐:“城里的人会相信吗?”“肯定不会全部相信,”诸长泱道, “但一定有人会被说动。”这件事的逻辑并不难理清, 城民与鲛人多年合作,稍微思考一下总有人能醒悟。戚同尘则有另外的忧虑:“就算城民相信我们,权力毕竟在城主手上……”这种凡人境的治理权大都掌握在城主手中,若无仙门管辖,城主相当于一方君主, 平民之力很难反抗。“别小看群众,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诸长泱回想那日莫先生提起城主时的态度, 又想起在城门边与副城主短暂的接触, 知道这座城市或许也在酝酿着一个契机。而且他本意也不是指望城民能做什么, 只是希望城民不要被城主欺骗,一起冲出来跟鲛人互相残杀,好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正说着话, 忽然从海的那边传来一声幽幽的长歌。那歌声清澈悠扬,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 仿佛自旷古传来,诉说着大海万年的变迁,一声一声,摄人心魂。诸长泱不觉听得出了神,叹道:“鲛歌果然很动人, 难怪琅珠城防着你们的声音。”应霜泽面色一凛, 说道:“这是鲛人的传讯, 准备发起进攻了。”真正负责指挥对琅珠城一战的并非应霜泽,而是鲛人中的将士。只是因应霜泽是鲛人王之子,又懂人语,所以从旁协助。应霜泽虽交代过自己的行程目的,但两族对战关系重大,不可能等着他一人决定。想来将士那边怕事久有变,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了。诸长泱“靠”了一声,道:“你能不能先拖一下?”应霜泽摇摇头:“本来我们凌晨就要开始进攻的,现在已经拖了一日,再拖下去对鲛人来说也是在冒险,除非琅珠城现在能主动提出和谈。”他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的城门,道,“或者我们先破了护城大阵……”万里征断然拒绝:“不行。”不说破阵本身十分困难,以他们几人之力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他们的本意是想化解兵戈之祸,而法阵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屏障,现在鲛人蓄势待发,这时候破阵无异于将满城人民置身危险之中。正在两难,忽然戚同尘眼睛一亮,说道:“城门开了!”几人举目望去,果然见厚重的城门缓慢打开,一名黑衣女子单枪匹马从城内走出,正是鄢遥。鄢遥立马城门之前,朗声喊道:“鲛人的使者在吗?我是副城主鄢遥,现在代表琅珠城来跟你们和谈。”鄢遥本身修为不高,孤身一人出得城来,可谓以自身性命冒险,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诸长泱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起身从隐身处走了出来。应霜泽对鄢遥这番表态给足了敬意,同样孤身上前,回应道:“我可以代表鲛人族谈判。”鄢遥策马向前,在他们身前停下,落马抱拳:“多谢各位仙师相助。”接着看向应霜泽,“城主已经伏罪,待我们查明真相,定会给鲛人族一个交代。”原来鄢遥的部下早就不满城主多次打压鄢遥,眼看鄢遥千里迢迢从昆仑请来仙师,城主却反将鄢遥关押,他们自是不忿,便暗中策划营救鄢遥。只是城主毕竟统治琅珠城多年,没有正当名义,始终不好贸然动手。直到仙师传话,揭露了城主的作为。这些部下终于奋起反抗,名正言顺地冲进城主府中,将鄢遥救出。而一干守城的护卫本就不想将箭头对准城中平民,鄢遥既得人心,甫一现身,众人便迅速倒向她的一方。城主原还想挣扎,但他那几个心腹哪里抵挡得住满城的怒火。于是鄢遥不费多大力气,就顺利将城主擒住。接着不顾部下劝阻,决意孤身出城,亲自与鲛人和谈。至此,琅珠城与鲛人间这场大祸的真相,总算大白于世。城主父子二人贪得无厌,侵占了鲛人的至宝,又利用鲛人与人族间的沟通障碍,制造事端,将种种矛盾推给鲛人。其实当日鲛人封锁海岸,鲛人便与渔民说过事由,奈何双方语言不畅,被城主硬是曲解成货款之争。后来城主之子溺死,城主报仇心切,不惜炮制了这样一个局面。应霜泽先时在凡人境留学,与鄢遥并不相识,但族内对她风评颇佳,又见她气魄过人,绝非狡诈之辈,便信了下来。于是双方很快商定,由应霜泽赶回去汇报,让鲛人族暂停行动。晚间双方各派使者,由昆仑派居中调和,再作详谈。一场大难得以消弭,诸长泱一行人总算长出一口气。鄢遥再次拱手道谢,说道:“几位仙师神威盖世,竟然破开法阵的禁制,将真相传遍全城,实在叫我等佩服之至。”“过奖了。”诸长泱嘿然一笑,“其实没什么神威,就是一点小技术。”鄢遥闻言疑惑,不及追问,就见几十把破破烂烂的残剑从琅珠城四周飞了回来,每把剑上还挂着一个不停重复声音的怪东西。随着残剑汇聚到一起,那几十个声音也加在一起,形成一种惊人的效果。鄢遥:?!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聋了。在场另几人倒是淡定,只是默默加快动作,上前将喇叭取下关闭播放。过得一会,现场才恢复安静。“这个就是现在风靡修真界的新产品。”诸长泱将其中一个递到鄢遥面前,“副城主要不要考虑入手一个,你们卖珍珠的时候说不定用得上哦。”鄢遥:?.夜色降临,明月出海。诸长泱、君倏和戚同尘三人受应霜泽邀请,到了一条停在玉瑟海边的渔船上。渔船中间的桌上放置了一颗玉瑟海产的夜明珠充作照明,显出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