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长泱没注意戚同尘和海青山呆滞的样子, 径自给钻杆又接了一截,接着启动机器。钻杆再次旋转起来,坚硬的合金钻头往下破开又一层泥石, 泥浆碎石不断经由钻头水眼喷出。周围群众早就跑到了远处的地方,但谁都没有离去,一个个仍伸长了脖子看着, 喁喁私语。“这仙师的法器真厉害, 竟然可以打到这么深!”“不然怎么叫仙师呢!”“别的仙师可没这么大本事, 我们以前请来的不是都说咱这的地打不了吗?”不过多久, 钻井机就钻到了地下六十米,即一十丈左右的深处, 在钻穿又一层岩层之后,钻头蓦地卡住, 再也打不动了。“钻杆抽出。与此同时, 地面猛然一晃, 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 远处的围观群众中有不少人一下没站住,被晃得摔倒在地。人群一片大乱, 但很快地面又平静了下来。君倏将诸长泱护在身侧:“那个东西要出来了。”戚同尘和海青山瞪大眼睛看着那不住往外冒着泥水的孔洞,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处。终于,一道清澈的水柱冲天而起,向上冲出足有三丈高,水花四溅,落在他们的头上、脸上和衣服上。但两人不敢丝毫移开目光,仍紧紧盯着水柱, 但见水柱顶端处,一片约有一尺宽,状若鱼鳞的黑色甲片悬浮其中,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奇异的光泽。“鳌鱼鳞甲!!!”戚同尘霍然大叫,“真的是鳌鱼鳞甲!”夏玦仙姑曾通过古籍记载推测出鳌鱼鳞甲的样子,将其绘制在手札上,所以他一眼就认出这甲片正是他们遍寻多年的鳌鱼鳞甲。海青山听得师兄的叫唤,却仍是难以置信,抖着嘴唇道:“真、真的吗?师兄,真的是鳌鱼鳞甲吗?!”他们这趟出来其实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更多还是为了成全司寇洛对夏玦仙姑的一片心意。百年来,积金宗无数次远赴玉瑟海,上下求索而不可得,在许多人心里,其实早就认定,所谓鳌鱼鳞甲早在万年前已经随着鳌鱼一起消失,并不存在于当今的大陆之上。以致当鳞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之时,两人竟有些不知所措之感。诸长泱没有经历过百年的寻觅,比他们要平静许多,见状还笑着提醒道:“愣着干嘛?赶紧把东西收好啊。”戚同尘和海青山两人蓦然清醒,赶紧从芥子袋中拿出收取材料的法器,掐诀要将鳞甲收入其中。但鳞甲中蕴含着十分丰沛的灵力,他们所带的法器一时竟无法取得动鳞甲。海青山焦急地“唉”了一声:“不行,鳞甲的力量太强了……”君倏抬眸看了一眼,指诀一点,锈剑寒光一绽,斩向水柱。凌厉的剑气荡出,将冲天的水柱拦腰一截,但见水柱一凝,顷刻间分作两段,就像巨蛇被斩断了命脉一般,澎湃的力量瞬间消散。其上一段爆成细雨,不及落下,便在日照中烟消云散,其下一段随着跌落地面,徒留一滩泥水。黑色鳞甲发着淡淡薄光,飞入戚同尘手中的法器。戚同尘与海青山同时松了口气,齐齐向君倏躬身致谢。诸长泱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鳌鱼鳞甲吗?”这甲片除了特别大之外,其余都显得朴实无华,近看还有点龟甲的质感,并无十分特别之处。“是的。”戚同尘点头,“唯有鳌鱼遗力,才能使大地撼动。”诸长泱眨眨眼,突然间想明白了许多事,看着那还在冒着水的钻口,说道:“所以,这个法阵其实并不是什么护城阵,而是用来镇住鳌鱼鳞甲的。”君倏“嗯”了一声:“鳌鱼乃玉瑟海上古异兽,产自玉瑟海的宝物最能克制其力量,所以才用了血玉珊瑚作为镇物。”大概当年那位不知名的“仙人”发现此处地下的那层“岩石”实际是鳌鱼鳞甲所化,这鳞甲有一城之广,难以去除。而鳞甲所在之处,地动频繁,容易生出天灾**,难以为凡人所生存。于是仙人在化石之上开了七口深井,以鲛人所炼的血玉珊瑚为镇物,鳞甲最后的力量所在为阵眼,形成法阵,压制住这蠢蠢欲动的远古遗留。法阵以强悍之力镇住化石大地,使其不被撼动,因而七醴城数百年不曾有过地动天灾,得保安宁。法阵覆盖之处,法器无法触动,亦是为了使阵眼不被破坏,让鳞甲之力再现。不过七醴城中的居民不知缘由,还以为法阵是为城市所设,将其当做护城之阵。实际上,是先有了阵法,才在此阵法上聚居而有了七醴一城。想通此节,一众人俱皆明悟。君倏回想此前所看的那幅舆图,若有所思:“这方圆数十里数百年不见地上水源,应当也是鳞甲所致。”七醴城四周青山合围,本应是水源丰富之地,但城里城外都不见河流湖泊,唯有七口井中有水,正是因为那些水全部被鳞甲所吸纳,汇聚于此处地下。鳌鱼原是海中异兽,以水为力量之源,鳞甲被镇压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将周边的水源全部吸纳过来,试图在水中恢复力量,破开法阵。血玉珊瑚原可能被埋在地下,是在鳞甲的力量天长日久的推动下,才慢慢露出了井底,而被王泉益意外触及。也是因镇物之力转移到王泉益身上之后,法阵力量大为削弱,诸长泱这一钻子才能这么容易打下去。若是在法阵全盛之时,恐怕对凡器也会产生克制。换言之,若早个数百年,即便夏玦仙姑早早猜测到沧桑演变前真正的玉瑟海故地,恐怕也很难发现此地的异常。或者那仅剩的最后一片鳞甲尚未与化石分开,仍是一体之力,又或者已经分离,却陷在极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