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世界(3 / 3)

囡啊,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奶奶,可把奶奶想死了啊。前两天打了电话,也没人接。奶奶每天都在想,大囡在干什么呢,想到晚上也睡不好...”奶奶念着念着竟带出了哭腔,眼都泛起了红。

护工阿姨连忙安慰她:“哭什么啊,孙女来看你了开心点啊,别哭别哭。”

锦一心头也是一阵酸涩,她靠过去搂住奶奶单薄的肩膀,抱着她左右摇摆了两下:“傻奶奶,大囡这不是来了吗。”

奶奶把锦一拽到自己眼前,又是摸脸又是摸头发,末了还捏捏大腿,直叹瘦了好多。

老人眼里,自家孩子,不管多胖都是漂亮的,这话锦一从小听多了,以前还会说奶奶眼神不好,这时候再听,只觉满心温暖。

接下来,奶奶拉着锦一就是一通絮絮叨,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护工阿姨对她多好,给她洗澡洗头,吃得也比别床老太太好;又比如,隔壁那床九十多的老太太人都下不了床还整天嘀咕着排挤她;再来就是锦一她爸不知怎得突然烧了条鱼送来给她吃。

奶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有时候前一分钟刚说过的话,后一分钟就会忘了说过,然后再说一遍。说着说着又从床头柜里掏出两颗水煮蛋,非要锦一拿着吃。

“哎,大囡啊,你啊晓得你老子要卖房子?”奶奶瞪着浑浊的双眼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凑到锦一耳边问道。

锦一摇头表示不知。

奶奶叹了口气:“你老子说要把房子都卖了,拿去给你兄弟买学区房,他要我签字,把大套的先卖掉。”家里的房子,大点的那套在奶奶名下,小点的是他们夫妻俩的。买房子时,还没有国栋。

“他们没钱吗,他要卖房子?要卖那就卖他们名下的,要你的是几个意思?还学区房,就国栋那个成绩,就是有房子也进不去,他们哪能是想买学区房,不是有别的心思吧。你别听他们的啊。”锦一这段话里有方言也有普通话,她不懂他们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她只知道奶奶要是没了手里的房子,那就真的什么倚靠都没有了。

奶奶脸也板了起来:“我没肯答应,我反正不出去,我就赖在这里,只要我不出去,他们就拿我没办法。”

“嗯呐嗯呐,奶奶脑袋还是清楚的嘛,挺好,活到九十九没问题。”

“哪可能哟九十九,都半个身子埋土里了。”奶奶笑了笑,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事,转开话题,乐呵呵地继续絮叨。

锦一也乐呵呵地听着,还点着奶奶的兴头开了两个玩笑,逗得奶奶笑声不断。

今天来的晚,看望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有养老中心的工作人员过来催,锦一只好在奶奶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

离开前,奶奶问锦一,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爸。她还说,老子始终是老子,扔不掉的。

锦一沉默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锦一知道,奶奶嘴上再怎么凶,心里还是爱儿子的,婆媳不和,也只会怪在儿媳妇头上,不会怪儿子不好。锦一也知道,奶奶希望她能回家跟那一家三口解开矛盾好好生活,但是她做不到。

她既做不到彻底撕破脸,也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锦一直到走出养老中心老远,才想起来,她好像都没有机会说说自己的事。

算了吧,还是咽回去吧,说了又能怎样呢,奶奶没法理解,也没别人能够理解。

世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委屈说出口,只会变成矫情。

憋着吧,别让别人看笑话,要做个假装很快乐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