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昭示着明日依然是晴朗夏日。

一日之间变换了城头大旗的涪城，也逐渐燃起万家灯火。

这一幕夜景，宁静祥和，仿佛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传闻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甚至饿急了会吃人肉的黄巾军，并没有那么可怕。

不仅打开了县仓，将今年尚未上交给刺史的粮食分发，还做到了秋毫无犯，比大汉正规军还好。

百姓对黄巾的抵触，一瞬间降到了最低点。

而张湛不讲武德，派人大肆宣扬，若黄天得了天下，将会减半算赋，并废除许多不合理的杂税，明令禁止乡官里吏巧立名目。

算赋，便是算人头税，是东汉末年百姓负担较重的税赋。

算钱每月都算，每月次数不一，如：二月至六月共缴纳二百余钱，若以此推算，年当缴费五百钱朝上。其中名目不一，或“吏奉”或“传送”或“口钱”等等，乡官里吏上下其手，变换名目。若按五口之家，则一户一年要缴纳二千五百钱。

在本就有的各类土地相关的租赋杂税之上，算赋更是像一座大山，压在本无多少盈余的百姓头顶。

若能减半算赋，废除一些不合理的杂税，并且明令禁止基层官员的吃拿卡要，那么百姓的生活将会有极大改善！

特别是基层官员的吃拿卡要，能生生将一百钱的税，给你加到两百钱！

若是明令，只交法定税，谁敢巧立名目，直接举报，核实杀头，只这一点，就可以大大改善反贼四起的现状！

只不过嘛……东汉朝廷是即使知道，也做不到的。

朝廷的统治基础，就是这些贪官污吏的拥护，你若不让他贪了，他反得比黄巾还快！

由于张湛用词比较务实，并没有喊出，神公来了不纳粮那样的纯吹牛逼口号，很多百姓，乃至不第的书生，都信了。

加上黄巾入城以后的客气礼遇，甚于官兵，这都是看得见的，许多百姓的心里，已经开始偏向于神公将军了。

“呵呵呵，如此良辰美景，我等正当祝神公将军，早日平定益州！”

县衙大厅，美酒佳肴只寻常，间或散落的珠宝黄金，更是让人迷了眼，一个发福明显的中年男子，正在向张湛敬酒。

而张湛心里却是直接给他打了个低分，这牛逼吹得，我特么就打了个县城，朝不保夕，你比我自己都自信！

“哈哈哈，文家主，何止益州哇！依我看，神公将军年少有为，用兵如神！哪怕是荆州，也是唾手可得！”

一样的发福，一样的圆滑，不一样的长相，贞家家主比文家家主还会吹牛逼，再多喝两杯，怕是连雄霸天下都敢说了。

张湛坐在主座上，脸上笑嘻嘻，心里p，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武松站在张湛身后，像一尊铜铸的武神一般，丝毫不动。

县令孙齐陪坐一侧，脸上也只能挂着尴尬的笑容。

除了肥胖的文、贞两位家主，还有一位方面短须的中年文士，并未多话，他是涪县中三大家族之一，裴家的家主。

小小的涪县而已，就有三个地方豪强，可见东汉末年，豪强的势力有多庞大！

哪怕只是三个微不足道的县城小家族，每家都养着近百人的家丁护院，随时可以集结起来站队。

而他们今日上门宴请张湛的目的，也很简单。

一个是试探，张湛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会秋毫无犯。

毕竟，他们可知道的比草民多得多，知道黄巾灭掉的豪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二个则是，见张湛对当面大骂自己的县丞左放都宽仁，便想看看，能不能谋取什么好处，至少，也可以保全自身。

“铁山！”

“在！”

“把酒菜端两盘，给左县丞送去，就说我不放心先生，已经安抚好先生的家小，天明便可放先生回家团聚，只是不许出城。”

“是，主公！”

王铁山小跑着进门，又小跑着出门。

做完这件事儿，张湛才转过头，看着有些尴尬的文、贞二位家主，以及眼神已经产生变化，多了几分敬重的裴家主。

“三位家主，本将是爽利人，没有时间，亦没有兴趣，讲些弯弯绕绕的套话。”

“是以，本将便直言了，我虽与恩师不同，极为尊重士人和乡绅。”

“但！本将亦不可能放任心腹之地，有什么隐患存在，三位家主的护院……多了些！”

老狐狸想给我下套？

张湛嘴角微微勾起，既然你们自己送上了门，那可就别怪我拿你们当刀使！

“啊这……”

果然，此话一出，文、贞两位家主面色就是一变，而裴家主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神公将军，您看，我文家，可是出粮整整500石，助将军大事，将军怎可……寒了良民之心啊！”

文家主的胖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仿佛张湛是个负心渣男。

“神公将军，文家主说话直了些，不是那个意思，还请您见谅呀！只不过，家丁护院，是我们打理家业，维持亩产的关键，况且相处日久，实在是主仆情深，还请您体恤民情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