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关城门下,两个士兵正在百无聊赖地吹牛打屁。
毕竟这葭萌雄关,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
“唉,也不知道商将军去讨伐黄巾贼,成是未成?”
“成也好,不成也好,总不关我事,去年的饷,都还有三成没发呢,入他娘的!”
“那万一,商将军得胜归来,这新太守一高兴,就把饷结了呢?”
“你小子别是脑子有问题吧……骆大人尚在的时候,饷都能欠,这换了个买官的太守,那不得往死里欠?”
“啊这……”
八月早晨的风,也不算凉,但士兵只觉得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两年天灾人祸,天下少有丰收的田地,家中老母妻儿都还指着他的军饷过活呢。
“打赢了,功劳也是人家跟着去的,我们两个守在这里喝风,有个锤子功劳?”
“再说了……我们好歹也算是为皇爷卖命,结果你家,我家,税赋可有一分减少?”
“不……不曾。”
“还想着建功立业,刀剑无眼,要是你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了,商将军心这么善,还能眼看着你在军营里?必是好言好语请你卸甲归田,到时候你身有残疾,我看你全家饿不饿死,傻小子!”
年长一点的士兵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同乡小老弟人老实肯干,就是太天真了点儿。
打仗?
打仗了不赶紧装死,真等着英勇就义啊?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家里人可就遭老罪咯!
功劳簿上,永远只会有长官的名字,抚恤更是听都没听过。
当兵,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两个兔崽子,胡说八道!”
这时候,门牙将魏忠君正好路过,笑骂了一声。
“啊,魏大人!嘿嘿嘿,小的乱语,该掌嘴,该掌嘴!”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打赢了虽然没功劳,好歹还能吃顿好的。要是商将军输了,我们一个都跑不掉,都得吃挂落!”
摇了摇头,魏忠君也不去计较。
毕竟,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自己又哪里有脸去训斥呢?
他们虽然不愿意死战,可也是矜矜业业,不曾失职。
是这腐朽的大汉对不起他们,而不是他们对不起大汉。
作为长官,他比谁都清楚,去年的饷银,七转八转,到骆太守的手上时,并未贪污。
可商大少爷的手,那可是辣得不行。
若非骆太守亲自来信警告了商弥一番,那可不止是区区三成的事儿了。
以魏忠君对商大少的了解,要不是怕哗变,能发下去三成,都是他老人家善心大发了。
别说士兵,他这个小军官的粮饷,都在过郗俭手的时候少了几成。
“想当年,我也曾想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留名于青史啊……”
眺望着朝阳,魏忠君也有些恍惚。
不知何时起,他逐渐忘却了曾经的热血和理想,忘却了他要保护的东西,到底是百姓,是朝廷,是疆土,还是腐朽黑暗的官僚,欺上瞒下的世家。
仔细想想,平时的自己,在说出抱怨和犀利的批评时,其实并没有真的多么恨。
而是想要大汉变好,想要大汉改变。
因为他心中非常清楚,只有发现并解决问题,勇于割去腐肉,才能拯救这暮气沉沉的大汉。
只知歌颂和洗脑,粉饰太平,掩盖问题,只会加速大汉的死亡。
可为什么他只能抱怨呢?
因为他知道,想要改变大汉,他要打败贪婪的各级长官,要他们变得清廉,简直如同杀他们父母。
还要打败勾结官员,隐田、隐户,筑坞堡、蓄私兵,对百姓巧取豪夺的世家豪强。
而这些人,掌握着兵力,掌握着话语权,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改变大汉,就是拿走他们的利益,他们在这种问题上,团结得难以想象!
所以,有志之士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呢?
有良知的,还知道锐评一番,揭露这些吃人却又不敢暴露在阳光下的恶鬼。
没有良知的,化作恶狗,卑微跪舔权力的脚趾,像疯狗一般撕咬着任何不愿做奴隶的人,以换取权力的残羹冷炙。
“唉,三百年幽幽大汉,何至于此?”
“嗯?!”
正在寂寞如雪,眺望着地平线的魏忠君,突然发现,朝阳的光芒下,一抹黄色,逐渐浮现在远处的山麓间。
“不好!敌袭!!!”
这一嗓子,声嘶力竭,听得城墙上打盹的士兵,城门口聊天的士兵,都是一愣。
随后便是好一阵手忙脚乱,一时间兵找将,将找兵,乱糟糟如同菜市场一般。
唰!
魏忠君手中宝剑出鞘,声音洪亮。
“立刻关闭城门,全军戒备,将滚石擂木搬来!”
“盾在前,弓箭手在后,引而不发,听我号令!”
“长枪列队,刀斧手藏于女墙,准备应敌!”
连续的几道命令下来,原本乱糟糟的城墙,迅速变得有条不紊。
雄关葭萌,城墙有足足五米高,四周险要,只有正面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