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八月正中,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雨。 双文飞奔着去收衣服,林兰池也将他们好不容易养活的花从院子里头挪回廊下。正在此时,刘弗章淋雨从外面进来。 “卫七死了。” 林兰池正转身去给他拿东西擦发,一时愣住,甚至下意识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刘弗章又重复了一遍,少女才放下东西,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刘弗章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咬牙道:“卫七被内狱严刑拷打不成,最后招供,说事情是因为他护主心切,怕清河王威胁我的地位,于是擅作主张。” “当夜,他就死了。” 林兰池心凉得仿佛在大雨之中一般,卫七是从她由博陵来便跟着她的,是个忠仆。 现在却因为宫闱内斗,为了护主死了。 林兰池只得匆匆问道:“他是皇帝下旨赐死,还是别人动了手脚?” 刘弗章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擦掉脸上的雨水,沉声道:“...葳兮没有说清楚。” 林兰池心中生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刻已经顾不上想更多。刘弗章的表情明显是不好了,她半蹲下身子,安抚道:“...忠仆侍主,他做到这一步,心中想必无憾。等我们出去,收敛他的遗骸,照顾他的亲人...” 少女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暗卫都是孤儿,哪里有亲人呢?死在内狱里面,现在以他们的手段,收敛不了遗骸,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刘弗章和林兰池都只能说得上顺风顺水,首次在错误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什么也做不了。 林兰池只能站起来,欲转头去擦泪,却被男人用力地抱进怀里,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刘弗章低声道:“...这个仇,我记下来...当初我应该听你的,先动手的...” 他说不出来话,林兰池只得将手搭在男人身上,回搂住他,刘弗章恍惚了一会,才低声道:“...如果你也出事...” 林兰池连忙道:“我不会出事的。” 但是太子却已经隐隐约约有所担忧,一个侍卫并不能揽下来那么多事情,皇帝不会真的杀了他,要放他出来,就得需要一些交代... 熟悉皇帝的刘弗章当天晚上便收到了消息。 宫内卫带着人打开东宫大门,对着换下常服准备休息的太子冷声道:“请殿下让太子妃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皇帝连脸面都不给太子妃留了,甚至派的不是宫中的女官。 刘弗章转身进门,还没等林兰池反应,就取下屋中挂在一旁的宝剑,男人抽出长剑,寒光凛然。 他挡在自己的寝殿门口,挡在宫内卫和太子妃之间,赤红着双眼道:“你们若是上前一步,孤不介意血溅当场。” 宫内卫首领是一张陌生的脸,有着西北口音,含糊道:“殿下何必为难小人?虽然清楚殿下不在乎我等贱命,但这是陛下圣旨!” 林兰池旁观着,她换了衣服,坐在一旁,看天边的月光落在刘弗章刀刻般俊美的脸上,男人原本冷冽,乖张,转过头来的时候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 “不要怕,兰池,不要怕,我会守住你的。” 他是在对他最重要的人呢说,是在对曾经没有守住的先皇后说。 林兰池轻声道:“殿下,让我去吧。” 她清楚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清楚这个时候为什么皇帝会不留情面拉她出来。因为太子做错了事情,需要很多替死鬼,需要很多个承担这责任的人。 卫七死了,仅他一个是解不了皇帝心头之气的。 太子妃心思叵测,甚属悖乱,引太子犯下大错,正法之后,太子还是清清白白的好皇子。 要是为太子死,似乎是可以的。 刘弗章松了那长剑,不敢置信问林兰池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去了之后会怎么样吗?” 林兰池点头,对太子道:“承蒙太子厚爱,我才能活下来,离开博陵,来到东京城,见了母亲,还看了这么多东西,认识了这么多人。” “我最喜欢的就是殿下,所以殿下,让我去吧,这个时候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她欲拉住刘弗章的手,后者却甩开了,刘弗章气得目次欲裂,问林兰池道:“孤要你留下来,你不听孤的吗?” “你要是走了,孤不会去救你的,林兰池,你不要走——” 刘弗章红了眼眶,月光折射出来他眼角的湿润,男人沉声道:“...你走了,我就不会理你了,你不听我的话。” 林兰池无可奈何道:“如果殿下为了我再犯下大错,我难逃其咎,也会死。” 她抬起手来摸刘弗章的脸,后者气恼地避开,又抬起眼来看她,像是生气又按捺着。 刘弗章道:“好,你走,你走了之后,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反正我会给你陪葬的。” 互换倒在这个时候成了刘弗章威胁林兰池的最好办法,后者笑不出来了,“...殿下,要好好的。” 林兰池赶在刘弗章说出更让人伤心的话之前道:“我也会好好的,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她现在有些懊悔了,应该在前几天亲一下刘弗章,这样今天换了回来,之后就算死,也牵扯不到刘弗章的。 刘弗章或许也想到了,于是低下头来按着她的脖子要亲人,却被林兰池挣扎开了。 她把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间,同太子殿下笑道:“没事的,我会回来的,所以殿下不要这样做。” 刘弗章被她快逼疯了,喃喃道:“...你为什么...” “就算我通过殿下的身体活下来,也活得半分不安心,所以殿下答应我吧,这是我第一次提出要求。” 刘弗章松开了握住林兰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