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论起来,林兰池和刘弗章两个人其实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好的父母教育,刘弗章年幼丧母,也许柏皇后是好的,但是他面对的只有一个忙着报仇,忙着权衡,忙着弥补所有人的皇帝。 林兰池更不用说,林履雪也许是个前所未有的好父亲,可是他死了。后来崔婉心也做过好母亲,为了林兰池改嫁东京城。 但东京城太让人沉迷,崔婉心便再也没有回头来了。 他们都没有感受过什么所谓的切身实际的教育。 刘弗章敏锐的察觉到林兰池有些不高兴了,忙哄道:“好了,咱们见过那么多坏例子,还能再坏到哪里去?摸爬滚打起来,总是能教出好孩子来。” 林兰池听他这话意思,总算是露出来些笑意。 她伸出手,替刘弗章将嘴边的胡子粘好了。帮他们易容的是白一,但白一也是跟已经死了的卫七学的,难免有些纰漏。 从外表看,刘弗章的脸黑了许多,脸上有了大胡子,挡住了五官的痕迹,穿得也是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内里垫了肩膀和脊背,显得又驼背又高低肩。 好一个丑态。 林兰池只在腰间缠一圈又一圈,伪装成怀胎妇人。 两人喝茶作罢,在客栈落脚歇息到了半夜时分。三更天白一出来,拿了刘弗章的字迹。 他翻进清河王的厢房,听到床上有人轻声说话,不一会又转成痛哭。外头的侍从已经被下了迷药,一觉睡到天亮去。 白一不由感慨,清河王聪明一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翻船吧。 这叫什么,瓮中捉鳖,还是关门打狗呢? 亦或者是诱敌深入? 白一不作他想,连忙掏出怀里的毛笔,笔尖用舌尖沾了沾,便能写出字来。 他按照刘弗章给的字迹,将那字原封不动写在墙上。 清河王一大清早好不容易总算能睡着会,耳边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不是梦里的声音。 是现实。 清河王烦躁的睁开眼睛,跨步下了床,看见侍从跪在地上,边上是碎了一地的盘子杯子和些汤水。 他的目光似乎凝在什么地方上,看见清河王之后转变为恐惧。 恐惧? 这家伙是吃错了药吗,清河王转头看下他看的方向—— 上头用刘弗章的字迹清楚写着,“孤死于清河王之手。” 不可能。 不可能! 清河王不敢置信的走上去,那是刘弗章的字迹,他不会认错,刘弗章写死于的时候会连笔,这字迹分明是他—— 他上前去触摸字迹,发现是用血写的。 为什么。 清河王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侍从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出门飞快。 侍从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发现了这等诡异之事,难道真的是清河王杀了太子? 不不不,就算清河王杀了太子,与他们这些小人物也没有关系,但现在他看到这一幕,清河王一定会杀他灭口!!! “走路看路!” 侍从头晕目眩,一下子便撞到了人,狐狸脸少年刚要教训这不懂规矩的下人,却一下子察觉到了对方躲避的眼神和六神无主的神情。 这不是清河王身边的人吗? 他一大早上不想着服侍殿下,反倒跑到这里做什么? 狐狸脸少年本能地想,莫不是清河王出了什么事情? 他一下子松开那侍从,快步朝清河王的殿内去,迎面却撞上了找过来的清河王,后者张口便道:“你可看见我房中的侍从了?” “那小子撞到了我,什么话也不说,呆呆的跑了,想必——” “该死!”清河王眼神一凛,他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在压制着火气。不多时,清河王才道:“你随我来。” 狐狸脸少年一头雾水,心里飞快盘算起来今日又是谁招惹了清河王,不应该啊,祭祀的事情他已经去筹划了,明日就可实施,听说是个从中原来的道士,很有手段... 狐狸脸少年一边想着一边和清河王走进屋中,清河王道:“你看。” 他本能地抬头去看,一双狐狸眼也不禁瞪大了许多。 “....那是太子的笔迹吗?” 他果然聪明,清河王沉声道:‘是。’ 狐狸脸少年噗嗤一声笑,反惹得清河王发怒起来,“这栋诡异鬼神之事,你这么还能笑得出来?” 狐狸脸少年连忙告罪,又道:“这不恰恰证明太子殿下还活着吗?不然怎么想得出这一出?” 清河王愣了一下,好如拨云见日,重复他的话道:“你是说,刘弗章还活着,但是他想要吓我,所以才写这句话?” 狐狸脸少年点头。 他心想这等浅显的东西,不至于让清河王上当吧。但清河王摇了摇头,“太子不会这么做的,他这个人一向自视甚高,不会用这些龌龊的计谋。” “再者说,若是他做的,他怎么可能来去自如?” 这些天表面上康安府允许通商,实际上城门口的查验变得更加严谨起来,查验的东西从小到大,从人到物,就是为了抓出来太子的痕迹。 太子根本不在康安府中,他能逃到哪里去,无声无息的躲藏,又无声无息的回来,到他的房中写这东西。 清河王还尚未肯相信这是太子存活的证明。 狐狸脸少年已飞快想到另外一件事,“刚才那侍从跑了,他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吧。殿下有没有给他出府的令牌?” 清河王冷眼看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狐狸脸少年沉默片刻,对清河王又道:“不要紧,殿下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这件事自然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事情真的能不放在心上吗? 那侍从消失的第二天,城中清理水坝的人在其中发现一块石头,上面写着同样一行字。 孤死于清河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