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有些冒犯了。 但是林兰池一时半会甚至没有准备说他的情绪,她盯着那个人,感觉好像有什么诡异的答案正在等她去找,却潜意识里不肯相信这答案。 大概只是有些相似,或者是太想念。 要知道,哥哥不是前段时间还给他写过信吗?怎么会跟在卫慕奇兰的身边,戴上了面具,嗓音也变得不一样了。 林兰池淡淡道:“西域贵客,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对方颔首,一双眼透过面具盯着林兰池,忽而又轻声提醒道:“虽然近些日子京城越发热了,可夜间还是寒冷,请贵人多注意。” 林兰池脸色不自然发白起来,盯着他喉头微动,却说不出来更多的话。 那青年也收回了试探的意思,低声道:“小人先行告退。” 林兰池僵坐在原地,看着青年的背影从扬起的帷幕后消失,福禄上了马车,端上新茶,又催促马夫快走。 她始终没有回神。 直到进了宫内,福禄在耳边轻声道:“娘娘,陛下应当是下朝了,您是要去寻陛下,还是直接回福宁殿?” 林兰池才如梦初醒般道:“去陛下那。” 她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从前在宫外听说了刘弗章不好的名声,林兰池也没想过要直接放弃了刘弗章。 她会亲自同刘弗章对峙,说清楚,道明白,而不是闭上耳朵和眼睛,装作若无其事。 现在也是一样的。 从那青年张口关切的一瞬间,林兰池就不能哄自己说那青年只是同舒和宜有几分相似了。 那是舒和宜的声音,只是变得沙哑了许多,中原话也变得陌生了,好像不是他说得出来的话。 可是其中对林兰池一如既往,多年默默的关切不会变。林兰池想,舒和宜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皇帝所告诉她的那个舒和宜,为什么不是这样? 是舒和宜阳奉阴违,有分身之术,还是皇帝—— 林兰池忍不住地干呕出来,她摸了摸眼角,一滴眼泪都没有,在这种时候,也确实哭不出来了。 皇帝变了。 林兰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从她死后,刘弗章就已经变了,但是林兰池以为只要装作看不见就没有那么多事情。 她不管饶婕妤的事情,不管郑葭音的出宫,告诉自己,这些都同皇帝没有一点关系。但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林兰池下了马车,快步走在宫道上,福禄在她身后快步追上去要说什么,林兰池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她等在宫道边上,亲眼看见远处皇帝慢慢地走过来,他身边跟着那些肱股之臣,都是熟悉的面孔。 日落下的痕迹,落在皇帝红色的龙袍上,也有一刻的镀金。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在说什么,却在发觉林兰池的目光注视时眉飞色舞,快步走到林兰池的面前。 林兰池想问他,你为什么要对舒和宜动手。 她更想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身边的所有人动手。 不用猜想,既然舒和宜出了事,池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传信没有提,那就代表那些信也是假的。 刘弗章在塑造一个属于他的空间,这里只有林兰池,而林兰池只能有他。 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做不出更多的猜想。 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也的确不是和皇帝谈论这些私事的时候。 林兰池轻声同迎过来的皇帝道:“陛下,您还有事情要忙吗?” 刘弗章只略略看了林兰池一眼,便伸出手攥住她的手,冰凉得很,他轻声问道:“是被暗卫司的选拔吓到了吗?手这么冷?” 林兰池不答反问,“陛下,我们回去吧?” 刘弗章点头,丢下群臣同她一道走在回宫的路上。 厉硕明皱眉,同叶景之问道:“此人到底是谁,能让陛下变成这个样子?” 叶景之摇摇头,“谁知道呢?总之陛下现在好好地上朝处理公务,也不想着去死,不是很好吗?听说因为有她,陛下也愿意同太子殿下多说些话。” “我觉得算是功臣了。” 叶景之讲完,厉硕明却有些不豫道:“可是景之,陛下的性子,已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非要表现成以前,矫枉过正,不会出问题吗?” 这是一个相当直白的问题。 叶景之被点破之后也是一愣,他此前没有想过,现在想想,若是皇帝只是表现成以前这样,想必一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他装不下去呢? 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出乱子。 “呸呸呸!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林兰池同刘弗章回了福宁殿,恰撞见小太子过来,等在中庭树下正在坐着吃点心。 林兰池眯起眼来,喊福禄道:“福禄,让奶母将太子殿下抱回东宫去。” 刘弗章一愣,“今日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叫他留下来用个晚膳——” 林兰池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同皇帝道:“谁说今日没有别的事情做。” 她转身离开皇帝,后者本能的要抓住她飞扬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在那一瞬间,皇帝的表情变得阴翳了许多,林兰池若是回过头来,一定是要被吓到了。 林兰池进了书房,找到自己放起来的一封封信,打开一看,果然上面的字迹看起来虽然十足像极了舒和宜和池耕。 但实在过于工整,一张纸中,一处涂改的痕迹都没有,一气呵成,便显得有些古怪了。 林兰池低声道:“陛下....”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刘弗章晚一步追进书房,看到满桌被拆开的信,以及地上的信纸,心头便已经知道了泰半,他依旧若无其事道:“这些信不是都看过了,今日为什么又看呢?” 林兰池抬起头来,认真道:“我给陛下一次机会,陛下若是愿意同我说清楚这些信的来历,我也愿意好好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