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人被留在京城过了年关,一直待到三月初才有机会进宫,自然是认真准备过了,上上下下,连同带来的舞姬,都难掩紧张。 屋内,盛装打扮过的卫慕奇兰明艳得让人难以直视,舒和宜始终垂头,不去看她。卫慕奇兰伸出手捏他的下巴。 后者隐隐有抗拒的意思,便迎来卫慕奇兰的一巴掌。 舒和宜没带面具,露出被烧伤过的脸颊,因摇动而发鬓松乱,有一缕发丝垂在脸侧,看起来反而有些可怜。 卫慕奇兰道:“我不让你联系你的意中人,你还是去了。” “现在是不是心里很得意?你一句话,就能让古格人得到皇帝的垂青?” 舒和宜沉声道:“小人不敢。” “不敢?你什么不敢?”卫慕自顾自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你只不过是借着我和古格人做你的筏子,一旦目的达成自然是要丢下我们的。” 卫慕难得发这样大的脾气,舒和宜隐隐察觉到这异常,只是耐心哄道:“小人是储君殿下救的,自然听从您的命令。” 卫慕抿住唇,流光顺着她的猫眼似的眸子盈盈地闪动,流露出万分的光彩来,叫人一刻也难忘记。 只是面前是个呆子,木头。 “你想得到皇帝的宠妃,是或不是?” 舒和宜烧伤而变得模糊的脸流露出揾愤来,低声道:“那是小人的未婚妻子,不是皇帝的宠妃。” 卫慕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未婚妻子,皇帝夺臣妻,也算是个风流韵事,但你到处嚷嚷也没用。” “若你听话些,帮我入宫,我便助你寻找机会,让你带走你的心上人。” 话音落下,面前的青年抬起头来,一双微垂的眸子略抬起些,默默地盯着面前的公主。 舒和宜低声道:“储君此言作真?” “自然做真。”卫慕有些厌倦这中原人所表现出来的痴情模样了,可憎又恶心。 她忍不住地想要奚落舒和宜,但一张口情绪又压了下去。 舒和宜站起身来,“请储君好好准备,今夜赴宴,您要慎重才是。” 他关上门时候还听到卫慕训斥的声音,只是没放在心上。青年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屋中,取出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舒和宜清楚卫慕的话,只是一个送给他的谎言。 若是池生菡自己不愿意和他走,就算是舒和宜使出来所有的计谋,也是无用的。能让池生菡和他走的,也只有一种计谋。 他还没有想过要如此伤她的心。 准确来说,舒和宜不忍心为了自己,就这样伤池生菡的心。 她只是个小孩子,会放纸鸢的时候跟在自己后面一直嚷着哥哥,会笑得弯了眼。 也会仅仅一句话就猜出来这个带着面具,面目全非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会飞快让皇帝点头答应,让古格人进宫。 舒和宜想,要是他不去做官就好了,能一辈子陪在小囡的身边,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也不需要小囡去选择。 他会把一切都挡在小囡的身前,让她永远快乐无忧地活着。 晚宴盛大非常。 一路流星般的宫灯照亮两侧的宫墙,宫后苑的众芳殿尤为灯火通明,就连远处的池沼之上,小岛处也有星子闪烁。 灯火烨烨,香风也扑鼻。 古格人在内侍的接引下入了席位,对面坐着中原的朝臣们,各自都穿着最恭敬的服饰。最上头的主位坐着身穿深赤色龙袍的皇帝,与他身边的年轻宠妃。 那女子倒是同第一次乔装打扮的样子很有区别,簪了繁琐的花冠,又贴了珍珠妆,眉眼清冷,抿着唇淡笑的时候,虽然只是清秀,但依旧气质超众。 有种对一切都不在眼中,超然脱俗的氛围。 或许这就能说明皇帝对她的偏爱来自何处。 但倒是不见传说中皇后留下的太子殿下,卫慕收回视线,淡淡看向身边的舒和宜,后者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点,并不抬头看人。 他似乎对这殿内的东西并不在乎。 卫慕又看向另一侧的礼官,后者正等着他的暗示,余光察觉便飞快起身,恭敬跪在殿中央,朗声道:“陛下,小人代表大君,感谢您设宴款待,只是不知道——” 刘弗章打断他的话道:“此番只是宴会,不说别的事情。” 那礼官面色微变,硬着头皮道:“既然是宴会,古格早前便准备了表演,愿陛下给一个机会,让我等酬谢陛下,两国永交之好。” 刘弗章皱眉,面色发冷。 叶景之微咳一声,示意范世达赶紧去拦住这发了疯的古格礼官,皇帝都说了不要还硬塞上来,就不怕皇帝一时发疯啊! 再者说了,古格哪里同中原有什么两国的永交之好,当年就参与了西域之乱,现在不过是又卷土重来,还输了而已。 范世达刚要上前开口说话,劝下那礼官。 殿上响起清澈的女声道:“既然是早前就准备好的,不给机会也不好,陛下,就让他们表演吧。” 刘弗章回头看刚说了话的林兰池,一张脸透露着些小意,轻声道:“你若喜欢,就让他们表演就是。” 林兰池不看他,只默默盯着远处戴面具的男人,刘弗章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无可奈何,也不好在林兰池面前就杀了舒和宜。 他忍着自己的火气,转回头来,沉声道:“既然贵妃都这么说了,就按这么办吧。” 厉硕明坐在叶景之旁边,皱眉道:“贵妃不是郑家那位吗?怎么又换了人?没听说册立的消息啊。” 叶景之转回头来,无奈道:“陛下自然一天一个心思,哪里是你我能弄明白的,再者说,郑贵妃早出宫去了,你不知道消息吗?” 他说完自己反倒是觉得好笑,厉硕明自然是不知道消息的,他平常关起门过日子不知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