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错的事情之一,便是将舒和宜害得那样惨。 他原本想要将舒和宜从林兰池的生命中驱逐,却没想到,反倒做了错事,从而无限加深了林兰池对舒和宜的记忆。 林兰池穿梭在幽幽的树丛之间,想到上一次同舒和宜共游宫后苑,那时候青年还是神采奕奕的探花郎,取来芍药花,露出淡淡如松柏的笑容。 此刻身后的影子长长,隐秘在阴影之中,一声也不出,像是彻底同黑暗生长在一起。 以前没发觉他就是舒和宜的时候,林兰池能直视他,可是现在发现了,即便两个人走在一起,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是喉咙有一块棉花塞住了。 还是舒和宜轻声开口道:“娘娘,传召小人出来所欲为何?” 林兰池想说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她想说其实我也很想你,即便没有男女之情,我们也是陪伴了彼此多年的兄妹。 她想讲的话太多了,沉默许久才出口道:“...你还想要留在中原吗?” 舒和宜轻笑一声,像是一种讥笑。 他淡淡道:“娘娘,您这样问,小人只想知道,我有选择的权利吗?若是我说想要留在中原,陛下会让我留在中原吗?” “小人自认无愧于中原,无愧于陛下和娘娘,结果已然分明了。” 林兰池回过头来,舒和宜手中的提灯照亮他戴着的铁面具,勾勒出金属质感的轮廓。 “娘娘,你问我的时候,好像是真的考虑到我一般,施舍给我一个选择。” 林兰池只觉得好似被羞辱一般,劈头盖脸的冷水兜头而下,叫人说不出来一句话,做出一点反应。 舒和宜说错了吗? 他们做错了这么多的事情,林兰池却只想通过一个选择就让舒和宜闭嘴,感恩戴德地原谅他们。 她的泪沾在长睫上,舒和宜低头看见了,狠下心没有去看她,他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宫殿轮廓,忽而自言自语般问道:“何必如此待我?” 何必如此待我呢? 一如既往的恶就很好了。 林兰池咬唇,干脆掀袍,跪在他面前,抬起头注视对方道:“是我和皇帝做错的事情,理应是我们赔礼道歉才是。” 她欲下拜,舒和宜却猛地将林兰池拉住,将人拽起来,他的情绪难得外泄,喝问道:“你现在是想要做什么?逼我心软是不是?” “你知道我最会对你心软,于是才这样逼我吗?” 他面前的少女只盈盈落泪,咬住了牙一声也没哭出来,她的眼泪滴落在舒和宜的手背,后者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 林兰池抬手擦去自己面上的眼泪,聪慧如她,在这等已经欠下人情的时候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头脑清醒下来,便知道刚才的认错还是错的,到头来还是在逼他。 林兰池低声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从始至终不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事到如今说弥补一词实在太轻率...” “若你有想做的事情,十件百件,只要不威胁到天下和江山,我都可以去实现。” 舒和宜闻言盯着林兰池,忽而道:“我要你和我回古格去,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刘弗章焦躁难安地等在宴席上,始终不见林兰池回来。 即便是在他安排下由着她与舒和宜见了一面,皇帝的心还是提着一颗重石,半天都无法安定下来。 他怕舒和宜在这个时候同林兰池诉苦,她最是吃旁人诉苦这一套,若是舒和宜说得再惨些,林兰池甚至能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刘弗章隐隐能猜到舒和宜的所求。 若是他,和林兰池朝夕相处多年,林兰池被人夺走,自然是千倍百倍,也要去找人要回来。 无论用了什么手段,无论要用什么方式,都是一样。 可是这些话和林兰池说没有用,他已经失了诚信,这个时候再说舒和宜的坏话,就好像他还没有积极认错似的。 刘弗章真知道错了。 他应该想办法对林兰池足够好,要她目光离不开自己,而不是将她身边所有人都消失。 是该让林兰池离不开,而不是让林兰池只有他。 他焦躁起来头疾就隐隐约约的有再犯的征兆,捏住了眉心也没有半分纾解,皇帝一张脸黑得几乎要滴下墨来。 叶景之看着皇帝隐隐快撑不下去了,忙站出席来道:“今日宴席如此隆重,想必古格使臣也感受到了,臣以为便再饮一杯,便散席如何?” 皇帝淡淡抬眼,不怎么感兴趣地摆摆手,意思就是同意了。 叶景之在心里咬牙,想刘珏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宴席就这样悄然结束,等皇帝回了福宁殿,才发觉林兰池已经回来了,她不仅卸了妆,还换了衣服,已经同刘珏在说睡前故事。 刘珏最近偷偷的在林兰池授意下看志怪故事了,缠着林兰池让她给他缝了一只山海经中的小兽。 他把那小兽抱在怀里,听到刘弗章进门的脚步声,便飞快抬头,咧开嘴笑道:“爹爹!” 听到孩子愉快的声音,即便皇帝心中有多少怨气,这个时候也发泄不出来了。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刘珏垂下的发旋,轻声道:“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刘珏认真点头。 林兰池替他捏了被子,将人安置好了,才虽皇帝走会福宁殿正殿去。 关上门,皇帝更衣后便挥散身边的内侍,林兰池坐在他身边。 刘弗章试探性问道:“...今日去同他说话,可有什么...” “我答应了他一件事,”林兰池打断刘弗章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皇帝,轻声道:“卫慕奇兰救过他的命,而她想要进宫,所以...” 刘弗章只觉得头痛又有些蔓延开来了,顺着耳后到了面前,最后钻进眼睛里,他的视线模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