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慕奇兰很快便被召进了宫里。 区别于皇帝上次还算客气的脸色,这次连客气也少了,真龙天子专属的天家威严,再加上过度冷峻逼人的五官,使得皇帝不苟言笑的时候像尊神像。 是那种在古格都没有人敢朝拜的神像,怕他苛刻。 卫慕奇兰跪在他的面前行礼时候刻意表现出柔美,然对方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只得被内侍指引去了旁边的坐席。 刘弗章冷声道:“朕是看在梓童的份上,才愿意接见于你,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快提出便是。” “若是想要借兵回古格,朕可以同你商议,若只是想进宫为妃,绝无可能。” 梓童? 这不是中原皇帝称呼皇后才用的说法吗? 卫慕奇兰略略颦眉,想这位皇帝年少时候如何喜欢之前的太子妃,当时还亲热提及太子妃,但现在做了皇帝。 三宫六妃,便转爱她人。 不比古格,卫慕本为储君身份,能纳多个侍君,只有她舍弃无情无义的男子。 既然是谈正事,女人伸手拉了下自己的领口,收回那副原本装出来的妩媚样子,一张异域美艳的脸不苟言笑,亦冷声道:“皇帝陛下此言,还是高看自己了些吧?” “不过借兵一事,听起来确实有趣。” 林兰池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得去找宋道士,想办法弄清楚皇帝当年到底是如何将她的命从阴曹地府拉回来,又如何舍去自己一半的寿数。 如他所言,当年林兰池死的那天,宋道士来过,如果说那次是因为松云风松伯父的恩情,但是后来皇帝又是如何说动他的呢? 林兰池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该还的命还,该还的身体也要还,最好弄清楚池生菡去了哪里。 她确实没有别的愿望,恋恋不舍的丈夫与儿子,都再次重逢了。 不知道宋道士那里有没有别的符咒,比如说用了之后可以让刘弗章忘记她的那种。 林兰池先去见了一次崔婉心。 当年东京城动乱,崔婉心被暗卫救下来之后就疯了,一直被刘弗章养在京郊的院子里头。听说柳香瑛没有死,但是暗卫去找,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她带着柳家的家产出去,自然会有沿途的暴徒等着这样大的肥羊。 穿过京郊的小院,早夏会有的蝉鸣已经聒噪起来,崔婉心正坐在小桌边上,认认真真绣一方细帕。 林兰池经人引到她面前,母女两个四目相对,一个浑浊,一个伤感。 崔婉心眯起眼睛来,含糊道:“你是谁呀?” 林兰池坐到她的对面,问她道:“你在绣帕子吗?修得什么图案?” 若是崔婉心没有疯,也许林兰池不愿意来看她了,她不知道要同这样的母亲说什么。 但是崔婉心疯了,她不记得许多事情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只是还是被人打扮得妥帖,白发都藏进发鬓里头。 林兰池看着她脸上爬过的皱纹,想如果她和皇帝有白头偕老的那天,是不是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 崔婉心憨笑,用手抿住自己的手指,“...是小鸟...绣给...修给...” 她的脸上浮动少女般的云霞,忽而道:“是檀郎。” 林兰池咬唇沉默下去,她有时候都不记得林履雪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过了这么多年,林履雪的死,和她对崔婉心的期盼一样,都已经死了。 林兰池沉默着。 但是崔婉心却摇头道:“不对,不是送给他的,是送给栩栩的...” 她抱着那绣帕的撑子,像是在抱一个小小的婴儿,在抱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 “...栩栩....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你最乖了是不是?” “你等等娘亲,娘亲嫁去东京城了,你就能留在崔家了...” “你放心,崔家人会对你好的,他们是娘亲的亲人....” 林兰池呆呆的看着发起疯来的崔婉心,后者说完刚才的话,便突然掏出剪子将绣帕搅烂了,她怒吼着,骂柳直,也骂崔家的人,更骂起林兰池。 以后没有人清楚,当年她到底是怎么样回到崔府,怎么样丢下女儿,有怎么样,改嫁去了东京,从此山水淼淼,音讯全无。 林兰池不好奇了。 她站起来,摸了摸崔婉心的头,轻声道:“娘亲,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 她不恨崔婉心了,恨她也没有用,她已经是个疯子了,这辈子所谓的有恨有怨,都已经结束了。 林兰池出门的时候,还正巧同她那个弟弟见了一面,柳府的事情,同这个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他却也因此被迫成长了起来。 听人说,现在他在附近开始做了生意,稍微能赚些钱,时常来看崔婉心。 林兰池同他如陌生人一般,后者反而畏怯的看一眼这位一看就尊贵非常的主子。 他们擦肩而过。 侍从问林兰池要去哪里,林兰池想了半天,才含糊问道:“郑贵妃出宫之后,去了哪里?” 她要去和郑葭音说对不起,说自己沉默的面对了刘弗章做的事情,说她很想她。 最后还是暗卫想办法找到了郑葭音的消息,那已经是皇帝召古格人进宫的第三日,听说他和卫慕谈好了两国的边境与许多事情。 卫慕要兵,杀回去砍了她那个竟然敢造反的弟弟。 刘弗章乐见其成,最好这对姐弟大打出手,闹得古格二十年内都没有平静的日子。但是他不准备借多少兵给卫慕,兵器和粮草倒是可以给一点。 人,用在这个方面还是有些可惜了。 林兰池都是点头说好。 她看着皇帝,已然想到以后会天人永隔的一天,以前没有好好告别的时候,但是现在会有,她又开始给皇帝缝制衣裳,缝制绣帕和荷包。 她也会求刘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