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池记得那天的天气。 初雪,从白天下到了晚上,窗棂外淡淡积起一层雪的痕迹,林兰池让双文栽下的桂花已经谢了,偶生的枝丫上也是雪的痕迹。 双文和福禄进进出出的让内侍们添置新碳,又替两人换了被褥,添加了格挡。 刘弗章这时候已经不上朝了,太子监国也已经有了一年,他在朝堂上也是雷霆手段,据说同叶相还有过冲突。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事情做官的都也清楚,叶景之也同皇帝表示过意思,等他退下来,自己也准备退下来了。 后来不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叶相还是辅佐着太子。但林兰池同刘弗章看,也许还是记挂着孩子的缘故。 太子的后院实在不安宁,林兰池若多说些,他就要硬声气的说这些同池娘娘没有关系。 他又说,这些女人吵来吵去,还是她们自己不安分。 混账话倒是一箩筐,刘弗章生气起来就要动手打他,但毕竟太子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他也不好真的动手打。 只要朝堂上不出什么乱子,刘弗章和林兰池就干脆放手去任由他折腾了,平日里倒是糊弄似的逗福团儿玩。 这孩子才三岁,天真可爱的很。 林兰池哄睡了福团儿,从廊下走进正殿,刘弗章正站在轩窗前看着外面的落雪,听到脚步声和内侍们的行礼,皇帝转回头来。 他的眉目淡淡的露出些笑意来,忽而道:“我的琴呢?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琴放在那里了,是不是你帮我收起来了?” 林兰池原本轻快的心情忽而一紧,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走到刘弗章身边轻声道:“要琴做什么?都要休息的时候了。” 刘弗章摇摇头,“....拿琴来吧。” 林兰池捏住他的衣角,又是轻声道:“...你去看一眼福团儿,我给你拿琴。” 林兰池知道刘弗章要做什么。 他还欠林兰池一曲凤求凰。 刘弗章微微的点头,转身出门去了,林兰池找出来被压在架子下面的古琴,替他擦干净了。等刘弗章回来,殿内的内侍们也跟着下去了。 殿内碳火微微爆出一个火花,刺拉拉的声音。 林兰池坐在刘弗章的对面,夹杂着生疏的琴曲,也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声音。 她几乎哀求般道:“....这首曲子,以后再弹吧。” 刘弗章还是温柔的笑着,伸出温暖的手来抚摸林兰池的脸侧,又收回去。 他弹了一整夜,就像还年轻时候,新婚佳偶,在窗下弹给自己心上的姑娘一般时候。 林兰池的眼泪一滴也没有落下,她靠着皇帝,察觉到对方默默地垂下的身躯依靠着她。 弹琴的声音停止了。 许久之后,林兰池抬起头来,将琴稍稍挪向自己,伸出手来继续弹奏下去。 福团儿也留不住林兰池太久。 皇帝走后,她的身体似乎映照了互换的规律一般,也迅速衰弱下去。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她迁宫。 总之是要到一个偏远的宫殿,林兰池低头问他为什么,少年皇帝反问道:“池娘娘这些年仗着有爹爹宠爱,还不够吗?自从您出现之后,爹爹再也没有想起过我母亲。”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知不觉,新帝已经记恨了很多年啊。 林兰池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好,我愿意迁宫。” 新帝不仅是让她迁到了别宫,还减少了她的内侍伺候,以及汤药与例供。 原本皇帝身边的暗卫,在他走后都被林兰池放出宫去找秦五,谋个生路。至于魏八等人,也一并都放走了。 她身边只有福禄陪着,梁双文去守皇陵了。 林兰池对新帝没有任何意见,他至少没有迁怒福团儿,这位年轻的长公主还是快快乐乐的活着,自然也听说过,是因为新帝有意用她讨好别人的缘故。 林兰池实在是太累了。 刘弗章走后,她忽而再找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多存在一刻的理由,就算是当她自私,但她这一辈子又自私过几次呢? 她渐渐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这日子过的总是要比在博陵时候要好些,新帝有意苛责她,但也不懂怎么苛责。 于是日子还是得过且过的。 等到了第四年,福团儿都已经开蒙了,林兰池总算感觉自己要走了。 她一条一条将自己以后的事情处理好了,每年要寄给福团儿的信打包好了准备转交给郑葭音,这几年后者一直在海外,听说快要回来了。 死后刘珏应该也不会把她和刘弗章葬在一起,林兰池请福禄出宫帮她去看过了,皇陵远处,有处高地景观很好,能看到刘弗章的皇陵。 还有什么事情.... 林兰池想不起来了。 她问福禄:“我死之后,你准备出宫还是做什么?” 福禄虽然清楚主子的情况,却也忍不住磕头忙道:“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 林兰池摇头笑了,“那就让你也出宫吧,去找秦大人,不必为我守陵,没什么意思。” 她布置好了这些东西,前所未有的平静了下来。 三月初三。 郑葭音高高兴兴地递了帖子进宫来,刘珏下了朝忙去宫门前迎她,一双眼笑弯了,“娘亲。” 郑葭音摇头,“都说了不许这么喊我,我只是阳养你长大了,任明殿那位才是你的母亲。” 刘珏只跟在她身边,认真道:“我知道的,娘亲是娘亲,母亲是母亲,您养朕长大,朕心里都挂记。” 哼,这小子倒是长得同他母亲一模一样,像林兰池一样的眼弯起来,笑得便有些乖的样子,偏偏还是刘弗章的气质,便显得有些笑面虎。 孩子也会长大了啊。 郑葭音忙道:“不必铺张,我只是废妃,进宫来一则是看看你,;另一则是去看看你池娘娘,她人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