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误会了。”
他说完,竟是站起身来:“裴某此行,并非为了什么阴谋,实是金州有乡绅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已到不可不管的地步。若不将金州的沉疴除去,即使建了市易司,也是沦为那些人盘剥百姓的又一个工具。”
“金州知州的夫人出身陆家,陆家与姜家是世交,若非如此,裴某也不会贸然打扰沈三小姐。沈姑娘自幼读史,想必明白若顽疾不除,金州的普通百姓只会越来越贫穷,永无出头之日。”
他说完,竟躬下身去,郑重行礼:“是以,裴某恳请沈三小姐能为金州百姓惩治豪绅,推行新政。”
他一个首辅,竟朝她这么个内宫典记行礼,说出去只怕都没人敢信。
沈明嫣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她好像真的看不透裴倾这个人了。
她分明知道那人有前朝陈氏的背景,图谋的也是推翻大梁光复前陈,可此时,她又分明地觉得裴倾做这一切,尽心竭力全是为了大梁的百姓。
可这不矛盾吗?难道就为了普通百姓中传出一个美名,就能不顾自己前朝旧人的身份,如此公然与一地豪绅、朝廷的旧贵族们为敌吗?
他这样岂不是让自己成为大梁朝堂的众矢之的,岂不更容易暴露吗?
“你在市易司这事上已经惹人忌惮,倘若金州你再亲自去,就不怕有命出去,没命回来吗?”
“裴某腆居高位,若连此等胆量都没有,怎对得起当年寒窗苦读,师友教诲?”
他神情认真言语坚定,全然没有半分作假模样,若非知晓前世就是那人带兵入京,沈明嫣都要信了他当真是大梁的肱骨良臣。
她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入宫为后的这一世里,她眼中的裴倾已全然不是前世模样。
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裴倾呢?
“若我不同意呢?若我果真是个自私自利,只管自己享受之人呢?”
裴倾直起身来,他身量颇高,沈明嫣只能抬起视线看他。
“沈姑娘现在已经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为什么?”
“前去金州的计划乃是机密,沈姑娘如今知晓了机密,岂还有不去的道理?”
“你威胁我?”沈明嫣瞪大眼睛,方才萌生的一点点好感顿时消失殆尽。
“不敢,只是沈姑娘口是心非,裴某替沈姑娘说了实话。”
沈明嫣抿了抿唇。
她一向不喜欢裴倾这个看透人心的本事。
不管是为了离开祁珩,还是为了帮助更多大梁的百姓,她确实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位首辅大人的邀请。
“你和其他姑娘,也是这么说话吗?”沈明嫣低眉,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本没指望裴倾会回答她这一时的玩笑似的抱怨。
可裴倾却道:“裴某确实未曾有太多机会与女子对话,还请沈姑娘担待。”
沈明嫣愣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是从什么时候不太对的呢?从这位首辅大人带着她去买衣裳,还是带着她去吃面时就不太对了呢?
她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杂乱无章的往事,只把那日与裴倾的一番行动都当作是两世间一个单独的梦境。
“圣上不会让我出宫的。”
这才是沈明嫣犹豫的原因。祁珩不会让她离开,倘若她出宫那么容易,又何须要与大长公主打好关系,又何须要站在这里听裴倾说话?
正因为以她自己之力,太难对抗那忽然变得与前世全然不同的帝王,她才要想尽办法,拜托姜筠在金州帮她购买铺面。
裴倾凭什么就那么笃定呢?
他倒是真的很笃定,她话音才落,就听那人道:“裴某敢将这些话说给沈姑娘,自然就是有办法帮沈姑娘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