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斗篷脱下,裹在她身上:“这一点哪里管用,才下了雪,天还冷着,岂不胡闹?”
“你一向畏寒,我不怕冷,你怎不穿着?”
“外罩的斗篷罢了,又不是没了就像你一般薄薄的衣裳在雪里走。”
他的斗篷太大,往身上一裹,直把沈明嫣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那人又强硬,连那斗篷上的带子都系紧,只留了姑娘一张小脸在外头,细看竟有些滑稽。
系好了系带,他自己瞧着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明嫣于是有些恼,便问他:“你笑什么?”
裴倾缓声道:“上京街市上常卖的陶瓷娃娃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三叔旧年还在京中时,还给我买过一回。”
裴倾便道:“如今你便与那陶瓷娃娃不相上下。”
那陶瓷娃娃总在年节前后卖,图的是个吉庆,做得又胖又圆。
沈明嫣只反应了一下,便听出来这裴倾是说她裹了斗篷胖了三圈。
她于是有些不满:“我听闻你在栖凤宫,才醒了便央了祖母放我来,你就与我说这些,可见裴大人大业已成,定然早忘了昔日都说过哪些话,倒是我自作多情。”
见她一急了,又变得“牙尖嘴利”起来,裴倾便拉住她藏在斗篷里的手:“我只恐你醒来,这宫里仍纷乱一片,这两日恨不得有百十分身,好将此间诸事一一了却,待你醒了就陪你,怎会是自作多情?”
沈明嫣抿了抿唇:“想来如今裴大人不怕连累,总能说几句实诚话。”
裴倾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又垂下目光:“怎会不怕。”
他的声音并不大,好像一瞬便消失在了偶过的朔风之中。
沈明嫣顿了一下,而后挣脱他的手,从那厚重的斗篷内将手伸出来,大着胆子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裴倾,我说过,这条路有人同你一起走了,从前算数,往后也依旧算数。”
裴倾愣住,还从未有人这般“托”着他的视线,认真地回视他的目光。
他却不知,在沈明嫣心中,那是蹉跎两世才换来的真心,比阳光下的雪粒更要璀璨动人。
“就算,我曾是谢非,也算数吗?”
他极少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刻,沈明嫣想了想,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是踮着脚尖抱住了他。
怀里突然盈满温暖,裴倾罕见地空白了一瞬,而后才本能一般紧紧回抱那姑娘。
似是这些日的担忧和疲累终于找到了停靠之处,他将脑袋埋在沈明嫣肩上斗篷的绒毛里,竟觉得这一时比躺在床上都更舒服许多。
沈明嫣感觉到了他的一点不同,她也没有急着说话,便久久抱着他。
直到她的脸颊因为埋在他衣服上彻底发热起来,她才仰头从那渐渐滚烫的气息中抽离出来。
“不管是裴倾还是谢非,你就是你,与姓名无关。”
她所爱者,非姓名表字,是因长夜独行时,有人与她一起,是因千帆过尽,唯这一叶扁舟。
裴倾或者谢非,又有何分别?
*
这一年的年节终于还是来了。
因先帝驾崩,满朝缟素,年节里也少了许多庆祝。
只是到底是旧岁末尾、新岁之初,总还是要守岁。
自宫变之后沈明嫣就住在宫中,她自己择了离内阁办事最近的永宁宫,地方不大,但因裴倾照拂,东西齐全。
满朝皆知沈三小姐与裴大人关系匪浅,只是如今朝政俱在裴倾把握之中,自无人敢置喙。
但沈明嫣自己思来想去,仍觉得年节还是要回沈府去。
她并不喜欢皇宫,也并不喜欢沈府。但住在永宁宫是因可以见到裴倾,以她现在的身份,实际长住并不合规矩。
上京除却沈府,她也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于是年节前日,她便终于回到了沈家。
自沈府出事之后,这偌大府邸便实际上如同人去楼空。
除去家中几个老人还跟着老夫人住在明园外,其他几处院子早已空置,大多都洒扫过后封闭起来。
昔日闹腾的大宅子这会安静下来,倒让沈明嫣有些不适应了。
西园内还保持着她离开的样子,知道她要回来,老夫人又另安排人重新打扫了一遍。
世事经年,前世到死都未再见到这园子一眼,如今倒是历经一番生死,又回来了。
除夕守岁那日,宫中和裴府都送来了好些吃食,沈明嫣与祖母两个人摆了满满一大桌,干脆也不管那些尊卑地位,请家里如今还在的奴仆一道用膳。
一屋子的人形形色色,竟比从前光鲜时更要快乐。
用了膳又守岁,戏班子自不能请,家里人却能玩些摸牌的游戏,原以为这年平平静静便过去,谁料得半夜了,裴礼突然登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