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无奈,指了指树上的刻字,“这里是我带你来的?”
她顿了顿,又换了种措辞,“或者说,是曾经的沈时安带你来的。”
“是。”段风辞应道,他看着树上刻字,不由得笑了笑,“那时候我才来万都不久,字也是她带着我刻的,不过倒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她当时是在哄我。”
沈凌视线微垂,“你所说的柿子,我猜应该是她来时手上就拿着,只是借着捡柿子的时候拿了出来。”
“或许吧。”段风辞抛了抛手中硬邦邦的柿子,“阿凌,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么?”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沈凌抬眸安静看着他。
段风辞不禁轻笑,“还是你最聪明。”
“我带你来这,一是觉得万都冬日一片白,你或许看腻了,便想带你出来看一看不同风景。”
“二么,”他顿了顿,温声道:“是我想弄明白一件事。”
“阿凌。”段风辞唤道,“你其实不只是不记得我,更缺了段记忆,对不对?”
他盯着沈凌,似乎不想错过沈凌一丝一毫的反应,沈凌却不答反问:“何出此言?”
段风辞勾过她发梢,缓声道:“你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你和曾经的沈时安有多像。”
“你那日说,你不是沈时安,是因为你觉得那段记忆你没有,旁人又说,沈时安是多么开朗多么活泼,你却不同,沉稳、安静、不喜动,你也觉得你不是他们眼中的沈时安,觉得自己变了,对吗?”
“可是阿凌,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面前的、我看到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沈凌。”
段风辞嘴角漾开微笑,“你的确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可是,你的心从来没变过。万宁公主的马术是你教的,她骑马时那样疯,你心里其实也和她一样,只是皇宫压住了你,那份自由便被藏了起来。方才我带你过来,那样的跑马你也很怀念,对吧。”
“你的心里,还藏着一个沈时安,一个自由的沈时安。”
他不紧不慢,声音却像是擂鼓一样,响在沈凌心间。
沈凌沉默良久,终是淡然一笑,“我的确不知道原来的沈时安是什么样子,也记不得那时发生过什么,你猜得很对,也看得很准。万宁的马,我很喜欢,但是皇宫没有我的跑马场。”
“为什么?”段风辞轻声问,他近乎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为什么会记不得?是出了什么事吗?你的病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段风辞,”沈凌却不答,只问道:“你想找回沈时安吗?”
“不想。”段风辞脱口而出,“我只要沈凌,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沈时安,我要的都是沈凌。如果沈凌喜欢,她也可以在我面前做沈时安,只要她喜欢,怎样都好。”
不管沈凌像不像沈时安,他喜欢的都是这么一个人。
沈凌有些愣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区分,这个人蛮不讲理把她和沈时安分开却又联系在一起,挖出她心里藏着的那些梦,最后却告诉她,他只要沈凌。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求什么、要什么,自由又热烈,让人摸不着头绪,却也坚定得很。
对这样一个人,沈凌无从招架,只能缴械投降。
“我并不太记得所有事,只是知道十三岁那年,为了躲刺客,我跳了湖,之后被赶回来的阿爹在路上捡起,随后烧了一场,就记不清从前了。”
她说得轻松,段风辞却在这几句简短的话中窥见了一点他从未知晓的岁月。
段风辞哑了声音,嗓子有些发紧,“十三岁,冬天?”
“是。”
沈凌话音才落,便猛然被人拥入怀中,这人抱紧了她,竟还在发抖。
段风辞闭了闭眼,无法想象在北境那么冷的地方,又是冬天,沈凌是如何熬过那刺骨的冰水,还有那之后的高烧的。
那些疑问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原来是一场入骨寒,造就了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心上人。
原来这就是沈凌当日随口说的意外,可是既然是刺客,甚至已经到了她需要跳湖去躲的地步,真的是意外吗?
“阿凌。”段风辞唤道,这句之后却没了后续。
他想问沈凌冷不冷,可是沈凌并不记得,她连那场苦难的具体经过都是被人告知,最终也只记得一个结果。
段风辞泄了气,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阿凌。”他又唤道,“我送你一个春天好不好?”
那深冬既已过去,他只希望沈凌此后再无寒冷。
沈凌望着前方柿林,无风也无太阳,可在这点灰白与桔红中,她似乎看到了新绿。她点了点头,“好。”
其实那日栀子花盛开,她已经收到了春天。
可是人会贪心,沈凌也不例外,她不讨厌北境的雪,甚至有些怀念,只是她也想要段风辞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