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沈凌靠着身后的软榻,不知何时已然拿了柄羽扇覆在面上,听见不远处突然“嘎吱”响了一声,她也没动,懒懒跟人招呼道:“回来了?”
段风辞轻声应着缓步上前,将侧旁的窗子略微掩了下才坐回榻边,伸手将羽扇拿了下来,“这样式看着不像是你喜欢用的。”
手中这柄羽扇质地极好,轻盈柔软,起风也不冷,当属上品,只是颜色张扬了些,不像是沈凌的风格。
“万宁送的,顺手便用了。”
段风辞一顿。
接着他含糊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两下踢掉靴子后便靠在沈凌肩侧,避开她仍旧缠着的手抱紧人,困极了的样子:“再陪我躺会儿。”
“这孟老头,昨天找不见人也就算了,今天来得也不是时候,平白扰人清梦。”他轻哼一声,嘀咕道:“我看我也是个操劳命,告了假还不得安生,又是户林又是孟老头的,来个没完了。”
听了这话,沈凌不由得轻笑出声:“户林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已经闭上眼的人叹了口气,“还不是看大周这边事情解决,就来要报偿了。”
泽布死后图伦内部乱作一团,各部纷争不断,那时大周亦是自顾不暇,徐显明只顾着找他,根本没来得及管图伦,反倒是回兰借机控制了图伦政权。
之后他得到京城失陷的消息,便暗中找上户林,两人联手反制回兰,又压住了图伦内乱。而后依照先前约定,户林掩护他一路北上,到如今战事暂平,这人便起了心思要跟大周谈条件。
“户林想要钱和权,可这些东西说到底也不归我一介武夫管,找我也没用,我便把人推到了陛下那边去。左右那些老头喜欢吵,这次就让他们多吵几日。”段风辞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继续道:“此番图伦是帮了大周不假,可大周也帮了图伦,两两扯平。眼下他们自己都还没彻底安定下来,关长史亦在京中,户林便是想狮子大开口也要掂量好这其中轻重。”
经此一事,回兰、图伦、大周三国都没讨到好,如今更是各有各的麻烦事,即便有再起战事的心也都没那个力,为今之计唯有止战议和才是上策,户林不会不知道。
当然,户林归户林,那是外人的事,大周朝廷自己这边若是真找不出能应付户林的人,那些个日日叫嚣的文官也该好好审查看看是不是该清一清人了。
但不论怎样,这些都是陈淮该去头疼的,倒是用不着他们去费心思。
“说起关长史我倒是又想起一事。”言辞之间,段风辞指尖在沈凌手心不轻不重挠了下,“昨日长史派人送了拜帖来,说是明日想来见你和小祺。”
沈凌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跟人点了点头。
关之越是沈毅的副手,她还未出生时便已经跟着沈毅许久,与沈毅也是过命的交情,直到几年前才被宏元帝派去了松漠都督府。虽说自那之后关之越便已不再是沈毅的下属,可到底两人之间有那份旧交在,不至于全然断了联系。
不过沈凌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
沈凌病时关之越已离开玉门,之后她回到万都便久居后宫,数次出宫办事也多是在中原一带,从未涉足北境,是以两人再未见过。
此番关之越突然上门,应该便是为了和沈毅从前的交情。
只是……
“见是该见,可我是晚辈,该是我带小祺去拜见他才对。”
“你如今还在病中不宜多劳,长史心里挂念你们,定然不会在乎这点礼节,没事。”段风辞道。
他勾着沈凌发丝,像是对此产生了什么兴趣,捏着几缕绕在指尖不停打弯,不一会儿便将之缠在了一起,看得沈凌心底无奈。沈凌忍不住想要开口制止,看见人唇角的笑意,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偏这人还恍若不觉,一边玩一边继续说:“除了这个还有件事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庞沁如今跟着长史去了城西,明日应是会跟着一起来。”
冷不丁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沈凌不由得错愕出声:“庞沁?”
这两人一个是北境松漠都督府的长史,一个是在她手下办事的女官,从未见过,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如何现在竟一起去了城西?
沈凌心里有些茫然——她昏迷的这些天似乎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段风辞心知她的疑惑,闷笑一声解释道:“庞沁是你临时塞进南衙的,兵部吏部那边都没来得及过名,那时候情况紧急也就罢了,如今战事已过,那群老顽固想起这件事来,可不是要秋后算账?”
陈淮回来后便一直忙着朝中各事,除了应付户林重整万都之外,更对诸多功臣论功行赏。旁人或多或少都有奖赏,下至金银珠宝,上至加官进爵,算是个个得了体面,独独庞沁这个临时上任的“大人”身份尴尬了起来。
先头只顾着小命不保没心思说话的大臣们群情激昂,对人屡次口出恶言,每每还要连带上沈凌,说什么“女官乱政”云云。
一群人迟了半年,最终还是将当年骂在傅南宁身上的话重新骂了出来。
时隔近三十年,分毫不改。
可那些人明里暗里借着此事讽了几次沈凌,先是被座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