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夫人是要起身了吗?”
蒋一乔刚一点头,双仪便向后轻扫一眼,两个小丫鬟立即走向前来,左一个右一个地伺候她穿衣。
虽说卫王府为她准备的衣服的确有些繁琐,但也实在不至于需要这样大阵仗。
蒋一乔一个人惯了,莫说是梳洗穿衣这等小事,哪怕是砍柴抗水一类的粗活也是能做的,此时被下人团团围着,只觉得满身的不自在,连退了几步,提防敌人一般环视着她们,推脱道:“你们去伺候二公子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给她梳头的丫鬟像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颇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想起身的时候自会摇铃唤我们进去。”双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自己接过了外衫,亲自上了手,兴许是担心吵醒向安,声音压得很低,“夫人不必介怀,您嫁给二公子,自此便是卫王府的主子。奴婢们领王府的月钱,伺候您原本便是本分。”
她声音很好听,虽一口一个奴婢,却不卑不亢,既没有自贬,又给蒋一乔留够了面子。
等穿好衣服,她又领着蒋一乔坐在了梳妆镜前,一手执梳,一手捧发,动作灵巧而又温柔。
蒋一乔仍是不习惯,僵硬着身子,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些属于她的头发在别人的手中被一点点盘起,渐渐变得规整而又好看,与她熟悉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是什么发髻?”她好奇地观察着,并不敢随意转动脑袋,只有眼珠子向上转去,试图搜寻双仪的身影。
“是随云髻。夫人若是喜欢,日后便都由我替您盘头吧。”双仪做着最后的修整,对着铜镜里的蒋一乔友好地笑了笑,“您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
蒋一乔还记得那日在蒋府,她与蒋老夫人争论,字字珠玑,咄咄逼人,就连蒋老夫人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被逼得险些试探,可现下,她又是这样柔善,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在府里,可有什么问安的规矩?一般是什么时辰?”蒋一乔怯生生地问。
“府里多少是有些规矩,但咱们院子的人行事都凭公子喜好,并不按外面的规矩来。若无特别交代,夫人起早起晚都没什么妨碍的。”
“那……那你家公子呢?他通常什么时候起身?”
“卯时之后,巳时之前,这是杨先生特意交代过的。”双仪见她不解,不由得一个莞尔,“杨先生是王府的大夫,照料公子的身子也有七八年了。公子身体不好,起居难免精细些。起早了,损阴耗阳,起晚了,夜里又睡不下。以往都是奴婢们盯着,日后恐怕还要劳烦夫人规劝了。”
蒋一乔惜命,一向将自己照料得很好,一应起居都十分规律,但却仍觉得多睡一会少睡一会并不妨事。似向安这般被人日日盯着,清醒了不能起身,困倦了不能休息,实在恼人。纵然长命百岁,可如在牢中,又有什么意趣呢?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富贵人家论起惜命,怕是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没什么好指摘的,更轮不到人同情。
双仪拿着一个缀满了细小珍珠的步摇在她发髻前比了比。
“步摇累赘,换一个吧。”蒋一乔没忍住,开口制止道。
双仪依言将步摇放回妆奁里,又另取了一个缀了芙蓉玉的银钗,清丽却不失精致,倒是相得益彰。
待她整理好仪容,双仪便不再管她,转而去打点向安的服饰。
其余的丫鬟排成两列,静悄悄地站在屋内,沉寂得吓人。
日头渐起,眼看着便到了巳时,暖阁里却还是没有什么响动。
双仪像是时刻都算着时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蒋一乔面前,鼓励地看着她:“夫人,巳时到了,去请公子起身吧。”
“我吗?”蒋一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她实在不愿意去干这样讨人嫌的事,但在双仪的殷殷注视下,她也实在想不出理由推辞,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暖阁里,几扇窗户都被纱幔遮掩,房内一片昏暗,隔扇门刚被推开一隙,日光便如江水拥了进去,荡起满空尘埃。
向安陷在厚厚的被子里,紧闭着眼,却像是睡得并不怎么安稳,阳光才沾染上他的床铺,他便被惊扰了似的皱了皱眉。